陳右娘樂嗬嗬地笑起來,陳左娘反紅著一張臉不自在地轉頭去看烏溪橋下的長明燈。
顯金不明所以。
陳右娘偷偷摸摸,小聲附耳道,“自上一位縣令被匪類在山上劫殺後,咱們涇縣尚還沒有縣令坐陣,隻有一名舉人出身的正八品縣丞主持事宜”陳右娘悶聲笑了笑,“是我姐姐定了親的夫婿。”
喔,相當於當著人家老婆的麵兒,表揚人家老公工作乾得好。
還好,沒罵鋪子門口的青磚經常積水,一定是衙門收了錢又不辦事,這種胡話
顯金笑起來,也壓低聲音,“你姐姐倒是好眼光!”
陳右娘與有榮焉,“不是姐姐好眼光,是太爺爺好眼光!”
噢對,古代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於婚姻這事兒,小輩兒的意見都算個屁,不對,連屁都不能算,畢竟屁放出來還有聲音,對婚姻小輩兒卻連聲兒都不敢發。
左右二娘的太爺爺就是陳家的族長,瞿老夫人口中的七叔祖。
縣上大賈配衙門實權人物,就算放在現代,也是炸裂的存在。
顯金點點頭,應了聲是,“一縣之主配咱們陳家耆老家中長女,很是相配,很是相配。等這位縣丞大人乾滿三年優異,再往上慢慢爬,如今年歲也不大,爬到知府、知州也是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
陳左娘終於轉過身,摁下妹妹多事的嘴,再嗔怪著撞了撞顯金的肩,“潑皮休得胡說!什麼慢慢爬,知府知州呀!八品,且還不算是朝廷命官呢!”
聲音略低了低,“也不是太爺爺定下的,是當初大伯風頭正勁,任著成都府主官時定下的婚事”
說話間,眉眼有些低落。
顯金一下子聽懂了其間的弦外之音,心裡有個譜子,希望之星他爹在任上時定下的親事,那他爹死了,這門親事可還有效否?對方是不是看在陳家有位時任六品知府的大伯才定的這門親事呀?
顯金看陳左娘神色變得肉眼可見的落寞。
做事情這麼有章法,這麼麻利的姑娘誒
顯金攬了攬陳左娘的肩頭,笑道,“管他什麼八品六品!就是入閣拜相的文昌閣大學士也隻是個名頭!咱家裡有錢,一個月賺的銀子比他十年俸祿還多!你可聽好,就算嫁了也得將自己嫁妝守好,每個銅板子都要用在自己身上才行!”
這話,純屬胡話。
就算一個月賺人家當官的八輩子的俸祿,做生意的見到朝廷上的人,就算隻是個小小的不入流的文書,也得畢恭畢敬、彎腰駝背。
陳左娘心裡知道顯金這是在寬慰自己,抿了抿唇角笑起來。
顯金這廂話音剛落,那廂紅燈綠亮間閃出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姐姐!美人燈姐姐!”
到處都是燈,不知道這聲音從哪兒來。
顯金墊腳看。
人流如織,在亮堂堂的一眾花燈裡,陡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緊跟著這個黑點速度極快地奮勇向前,穿越擁擠的人潮,像回汛的三文魚似的,鼓足乾勁逆行,一下子就擠到了顯金麵前。
噢,是錦鯉花花姑娘啊。
顯金看她手上空抓著一根木杆,便順著木杆望下去,是是那盞後現代行為藝術·是燈但我就是不亮的燈籠
嗯果然,在一片亮光中,你會一眼看到那個黑點。
顯金自然地笑著招呼,“從水東大街過來的?那邊也有燈樓嗎?可好看?”
再看錦鯉花花姑娘身邊沒人,拿不準是她回汛逆行太快,還是確實是一個人出來玩,便問道,“一個人就出來的嗎?”
父母官再好,一個姑娘家獨身出來玩也得注意。
看看姑蘇城,可憐的甄英蓮女士就是被拍花子拍成了金陵十二釵副釵香菱來著。
顯金便將小姑娘拉到身側,正準備再問,卻見錦鯉花花姑娘轉身興奮地向後招手,“哥哥!哥哥!這就是那位說出萬家燈火我獨自向夜行,‘美人燈’老板娘!”
顯金笑著向後看去,一瞬間笑容凝固在臉上。
錦鯉花花小姑娘的哥哥,緊跟妹妹的步伐,從人群逆行而來看清顯金相貌時,臉上也僵硬了。
媽的!
他早該想到!
能聰明到耍出一切花招,隻為賣東西賺錢的老板,這涇縣城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他那胖妹妹,出門時泫然欲滴地拿著那支壓根就不亮的燈籠,口口聲聲說
“萬家燈火我獨自向夜行!”
“竹子清幽,梅花香氣,就算是不知名小花也很漂亮!”
“就算彆人都弱柳扶風,我一個人圓圓豬豬,難道就不美了嗎?”
他們扯的啥?
是不是扯的燈籠?
怎麼扯來扯去,又扯到了高矮胖瘦上了!?
他私心以為,前兩句許是彆人說的,後一句一定是他那妹妹自己加上去的。
但,一旦妹妹祭出眼淚,他爹必定逼他就範。
故而,他們一路走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興高采烈地拿著一盞黑黢黢的燈籠,收獲了無數驚詫白眼
他早該想到!
這種不要臉的賺錢法子,隻有陳記這棵冬青樹才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