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在大還是在內院去等吧!”
小沙彌,一分鐘,腦子裡轉過八百個彎。
萬一方丈一句話沒說對,這怪怪香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出一枚銀角子塞到方丈手裡,理直氣壯,“勞煩您重新說一次”
小沙彌不自覺地抖了抖。
佛祖大量,有可能不怪罪。
但他篤定,方丈一定氣到,罵他“孽畜”。
你問為啥不罵怪怪香客?
沒看到人香客塞了銀角子嘛!
小沙彌為自己周全的考量而自豪,深感下一任主持不選他,都是方丈眼瞎。
“內院內院!您出二門,左拐再直行,先往聲聞閣去!”小沙彌手裡死死捏著那支“中吉”,飛也似的趕緊逃離此是非之地。
顯金牽著喬寶珠的手,不急不緩往裡走。
寶珠才十歲,和顯金見過的喬家人一樣,身架子大,長得高,如今已到顯金肩頭。
顯金一低頭,便看到小胖花花濕漉漉的眼神和通紅的鼻頭。
小胖花花正揚起臉,充滿期待與依賴地看著她。
顯金輕輕捏了捏小胖花花的掌心,像是給她說,更像是給自己說,“放心放心吧,咱們抽的是吉簽。”
放心放心吧。
“為政”篇的作業都還沒交呢。
這次,她特意寫得狗屎爛。
十分期待導兒的辣嘴毒評。
崇慶寺的內院質樸乾淨,走的小清新原木風,一枝過季的桃花剩個光禿禿的腦袋恭迎秋風。
秋風沒恭迎到,恭迎了位一看便仙風道骨的領導層和尚。
不同於後世部分名寺名廟主持們矮敦黑胖的背時形象,信和方丈確是符合世人心中世外高人的模樣。
長須飄飄,袈裟加身,麵頰瘦削,雙目有神,且慈眉善目,語氣溫沉。
“賀掌櫃、喬姑娘。”信和方丈唱了聲“阿彌陀佛”,看了眼前的兩個姑娘,一個健壯圓潤卻嘴角向下、雙眸無神,一個頎長瘦削卻眸光如炬。
顯金不知道怎麼和出家人見禮,隻能帶著寶珠拱手問好,“信和方丈。”
前者,他見過兩麵,喬山長的幼女,掌上明珠。
後者,他聽過數遍,涇縣的名人,“陳記”紙行在涇縣的話事人,有人說她樂善好施,有人說她手段狠辣,還有人說她貪婪愚昧,也有人說她聰敏機變。
故而,顯金在他心中一直是個又善良又惡毒又貪心又大方又聰明又蠢鈍的多麵體形象。
如今一看,這多麵體,麵相——
真好!
天庭飽滿、印堂開闊、耳廓分明、眉長且高,眉中藏小痣,尤其田宅宮寬廣平坦,有趨利聚財之相。
這樣好的麵相,是他當主持這麼多年,在涇縣第二次見。
信和方丈從容地收回目光,伸手拿過簽子,口中念了一句,“很好啊,中吉。”
小沙彌跟在身邊急得猴跳狐竄,恨不得攀上主持的腿,爬到耳朵邊說小話。
信和方丈餘光瞥了一眼,“出家人喜怒定心,何故失態?”
顯金抬起眼皮子。
小沙彌憋了聲,夾道,“這第二根簽…”
信和方丈沒聽清。
小沙彌仰頭閉眼,“這是第二根簽!第一根不是這個!不知這根作數不作數!”
信和方丈不置可否地拂寬袖,先“噢”一聲,再問,“那喬施主抽第二根簽時,你有無阻止?”
小沙彌疑惑睜眼,想了想,隨即搖頭——他當時驚呆了,力氣都用來支撐著他不往下掉了!哪還有力氣張嘴組阻止啊!
信和方丈便點點頭,“這便是佛祖的意願,自然很是作數。”
小沙彌不解。
信和方丈順勢告訴小沙彌佛法,“萬發緣生,皆係緣分,你的不言即為佛祖的指引,喬施主在佛祖指引下抽第二次簽,即為緣分,又如何不能作數?”
信和方丈這個解釋,就很佛法啊!
顯金先是一愣,隨即抿嘴笑了笑——信和方丈這個說法,不僅是在告訴小沙彌,更是在告訴寶珠。
果不其然,寶珠雙眼含淚地緊緊攥住顯金的手。
小沙彌似懂非懂,信和方丈覷了眼寶珠,笑了笑,“簽文的意思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簽中寫‘西水長安過明橋’,意為施主所求的因果在水,過水則生,不過水則死。”
寶珠雙目瞪圓,連連點頭!
是是是!
早上才說了,父親被關在了水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