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顯金拐回木屋時,四方皆有雙人把守,小門緊閉,寬臉絡腮胡在木屋外單手將顯金攔下,略帶抱歉,“大小姐現在不方便。”
顯金一句不多問,轉身立於確保聽不見裡屋說話的牆角,隻聽“砰砰砰”幾聲,一抬頭東南方滔天的火勢如潑油躥天般“騰”地一聲就起來了,火苗,不不,那不是火苗了!
是火樹!
跟特麼過年似的!
火樹銀花的!
劈裡啪啦的!
斯禮對這個聰明又克製的小姑娘十分有好感,在黑暗中低下頭露出亮晶晶的眼眸,“賀姑娘,可會覺得我們手段殘忍?”
顯金???
那你可太不了解我了
“這群山匪收錢殺人的時候,可從沒仁慈過。”顯金笑了笑,“以德報怨,非我準則。滴水之仇,湧泉相報,才是我處事的邏輯。”
斯禮笑起來,露出白燦燦的小虎牙,轉頭看向一旁的妹妹斯圓,“我喜歡她。”
斯圓目不斜視地點點頭,手始終握在腰間的刀柄上。
斯禮好像對顯金有無限好奇,“你爹姓陳,你怎麼姓賀?”
顯金覺得自己應該做個名片,把自己拖油瓶的前半生篆刻成文,逢人便發,必定省去不少重複的口舌。
顯金看了眼斯圓,見她沒阻止其同伴的發問,方利索地言簡意賅,“三爺是我後爹,我娘是三爺妾室,我生父另有其人。”
斯禮“哇哦——這就是放在我們我們那兒,也是一段佳話啊!”
顯金未置一詞,笑了笑,轉頭繼續觀賞由山賊腦髓組成的火樹銀花。
斯圓卻轉過眼,略帶詫異地打量了顯金一番。
這火燒大半個時辰,傷員們陸陸續續包紮治療後出來,果如美麗小姐姐馬隊中的大夫所言,匪營中的大夫一看這金鏃科便一邊瑟瑟發抖,一邊翻了好幾樣當地山上的草藥搗爛給患處糊上,馬隊的大夫又煮了鍋安神散給傷者服下,傷得重的周二狗、鄭大喝了藥終於退熱睡去。
外傷的解決了,還有個受內傷的。
陳敷入了夜就燒了起來,額頭燙得能燒水,滿麵通紅,馬隊專門讓了一處避風的大帳篷給他,顯金蹲在爐子旁熬藥,隔會兒便聽陳敷一聲尖叫,“我跪我跪!”要不便是“饒他們性命吧!”
顯金抿著唇,搖扇的手便使勁了幾分。
真希望,這爐子裡燒的是陳老五的腦髓呀。
他腦子肥,經燒。
清晨一早,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將顯金驚醒,顯金從靠著的木頭樁子旁一把彈起,便見昨日的美麗小姐姐換了身玄色長衫,頭發高束,麵無表情地帶著絡腮胡朝她走來。
寬臉絡腮胡笑起來同顯金拱手,“賀掌櫃的,我們預備啟程,這四周的蛇蟲鼠蟻都清理乾淨了,木屋也劈好了柴火,你們可以休整兩日再啟程。”
顯金有樣學樣地拱手,“謝過冰叔!”
絡腮胡再笑,“可想過回去如何交待?”
顯金抿抿唇,“有事說事,有話說話,有仇報仇,有恩還恩。”
絡腮胡看這長條姑娘一本正經說狠話,非常愉悅地笑開,“那便祝您有願得償!”
不過說話間的功夫,百人方陣已集合完畢,高頭大馬昂首挺胸地立於坡角坎下,美麗小姐姐看了眼顯金未開口,轉身便走。
顯金高聲道,“女俠,留步!”
美麗小姐姐轉過頭來。
顯金從懷中掏出那把紅藍寶的彎刀小匕,雙手奉上,“您的匕首。”
美麗小姐姐唇角一勾,“給你了,望你用不上。”說罷便也不過多糾纏,利落撩袍翻身上馬,馬蹄踏塵起風,玄色漸漸在蒼勁綠意的樹叢中剩下了一個點、一個小點,直至不見。
顯金將匕首攥緊,鼻頭升起一股酸澀,莫名其妙有股天涯人散儘,再見問何時的酸楚,眨了眨眼,甚至感覺到眼眶有一絲濕潤——天啦,她竟然哭了,為了才見了一麵但或許再也不見的女子
喬大聰明破釜沉舟、生死不明,她都沒哭。
如今為了一個連姓名都不知的女子,哭出兩行熱淚。
顯金抹了把眼角,說不清心裡的情緒,或是慕強吧——前世今生加一起,這位美麗小姐姐是她見過最厲害、氣勢最強、最運籌帷幄的人物,好似虎嘯山林、又似長鷹擊空,還似鯨鳴海底,帶有毋庸置疑的力量感。
令人著迷的力量感
顯金目光纏繞之時,遠行的人馬也說起了她。
斯圓駕馬跟在老冰身後,聲音低沉,“咱們為何不順手幫那小姑娘料理了家務?”
老冰嘿嘿嘿笑,“你很喜歡她?”
“斯禮很喜歡她。”斯圓立刻反駁,沉默片刻方道,“這個小姑娘從未開口打探過我們的來曆,就算話都遞到嘴邊了,她也沒有開過口,是個很有分寸且聰慧的女子——陳家人既敢串通山匪取她性命,下一步會做什麼,誰也不知。”
老冰拎著馬韁,不置可否地撇撇嘴角,“聰慧的女子,又豈會被此等蠅營狗苟之輩絆住手腳?——斯圓,牢記我們因何而出京,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斯圓低下頭來,餘光瞥見一馬當先的大主公,背影瘦削、身姿挺拔,陡然覺得那位賀姑娘與他們主公的背影,晃眼看去,竟有三分相似。
果如絡腮胡老冰所料,他們又在原地歇了兩日,周二狗與鄭大才陸續能動彈了,但陳敷一直在反反複複地發熱,白天時而正常時而低熱,晚上重回體溫巔峰——顯金都怕他被燒傻了,這本來智力都在穀底,再降下去,這個地貌特點就很凹陷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