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千金!
顯金一臉一言難儘地看向瞿大冒。
咋的?
你是覺得自己很穩了?
甚至還有閒心給彆人求情?
顯金默了默,腦子裡過了許多條思緒——關於怎麼當高管這件事,她還真是人生第一次。
在涇縣時,與其說誰領導誰,不如說術業有專攻,大家在各自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顯金沒操心過紙怎麼做出來,李三順沒操心過紙怎麼賣出去,董管事沒操心過賬怎麼平下去。
所有人各司其職,及時補位,營造了一種非常好的搬磚氛圍。
如今,顯金乍看整個店鋪像個篩子,但說不上具體哪裡漏,再一細看,才發現其實哪兒都在漏。
補漏,則要拿硬貨。
顯金眉鋒微掃,看向瞿大冒,“他不走,你就走。老夫人處,自有三爺去說。”
顯金毫不猶豫祭出陳敷大旗。
在遠房沒出息侄子,和親生沒出息兒子的關係戶比拚中,不用權衡,就能得到答案。
瞿大冒利索轉頭看向水球,“你走時,記得將作坊的鑰匙留下來。”
顯金您這屬於病,陣發性聖母綜合症,得佐以
鄭老二自覺接棒周二狗武力大旗,一扭一磕,便將企圖鬨事的水球扼殺在搖籃中——一把夾在充滿男子漢氣味的胳膊窩向外拖去。166小說
“3q”兄弟戰損減員一人,剩餘兩球麵麵相覷之下,自覺挺了挺胸脯,作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黑蓮花姿態,甚至連精氣神都像被臨時補紮了兩針。
雖然窮途末路,但好歹能看出一分掙紮的痕跡。
顯金抿抿唇,手背於身後,再掃了眼橫梁下方。
掛著的蜘蛛網比她的感情史還密。
顯金未置一詞,甚至連店子的賬簿都沒翻,轉身便帶著陳敷回了宣城。
瞿大冒十分無措,“好歹留下吃個飯啊!”
陳敷腳下頓了頓。
瞿大冒趕緊道,“昨日特意叫人買的羊羔子,腿肉片片來涮,肋肉燜在爐子裡蒸烤,胸肉拿粉子蒸碗還特意蓴菜做三鮮”
陳敷默默咽了口水,片刻後如壯士斷腕般,駐足的雙腿拔地而起金姐兒的宏圖大業,豈能被一隻色香味俱全的小羊羔耽誤!
再者說了,若是金姐兒成了事,就是他想在南天門炸油條,也有天兵天將給他架油鍋。
夜色初降,陳家正堂擺了四桌接風酒,陳家幾代爺們兒坐一桌,太太姑娘坐一桌,幾個鋪子的管事、賬房坐一桌,手上本事過硬的大師傅坐一桌。
其餘學徒、小夥計拿了銀子在外麵吃菜喝酒。
顯金的位子安排在了陳家爺們那一桌,主位自然是瞿老夫人。
右邊是陳猜,左邊是陳老五,陳老五的左邊是陳敷,陳敷左手邊依次下去便是親生子四郎和幾個隔房的、在鋪子裡任職的陳家堂侄。
也就是說,顯金如今在陳家的地位,僅次於陳猜,甚至在這場接風宴上,比陳老五的地位都更高一些。
陳四郎蒙著臉和顯金打招呼,“金姐兒,哦不,賀掌櫃的,來年好呀!”
顯金朝他遙遙頷首。
這才對嘛。
能清清爽爽地說話嘛,哪裡有必要喉嚨裡含著一口痰似的裝深沉嘛!
隔壁桌的三太太孫氏麵色如同撞了鬼,低頭喝口茶,著急避開顯金從容不迫的姿容。
二太太許氏笑得如同一根棒槌,十分貼心地恭維孫氏,“弟妹,你們房頭當真是人丁興旺,主桌上除卻四郎,連金姐兒也很是受寵。”
孫氏麵部五官快要皺成一團了二嫂誒,其實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的。
誰理棒槌,誰是狗!
孫氏秉承著這一原則,直接無視掉許氏發自內心的缺心眼恭喜,轉頭與寡嫂段氏笑道,“也不知二郎何時回家?但凡二郎在,那位子也輪不到賀顯金那小娘養的坐!”
段氏低眉喝了口茶,眉目清淺,語聲平緩,“若論對陳家的貢獻,賀姑娘坐在你頭上都應當。”
孫氏喉頭一滯。
許氏卻憨厚笑起來,“那不行,弟妹出生時,約莫被夾了頭,這腦頂門忒尖了,金姐兒坐上去戳屁股!”
孫氏氣得將茶盅往桌上重重一砸!
你才被夾了頭!
你全家都出生時被夾了頭!
孫氏快要被氣死了兩個妯娌,一個妯娌像雞群裡的鶴,日日踩著高蹺,眼高於頂,看不起這個瞧不上那個,說話比鶴頂紅還毒!
一個妯娌像雞群裡的蚯蚓,壓根沒長腦子呀,嘴巴連接腸子呀!生命力又賊頑強,隻要不是豎著被割,割成八十段也能重新長出八十張嘴,八十張嘴同時說蠢話!
孫氏被兩個妯娌一夾擊,隻能埋頭喝茶。
在孫氏灌了差不多兩壺茶,跑了三次淨房後,瞿老夫人與陳老五姍姍來遲。
終於開宴。
八冷八熱,兩個鍋子,另四道蒸菜與兩道白案,並一碟時令果子。
說是給陳敷接風,諸人敬酒卻總落腳到顯金處。
養生之人不喝酒,顯金喝的枸杞水,大家夥都眼明心亮,但誰也不敢逼顯金換酒。
趁氣氛尚好,瞿老夫人笑著拿公筷給顯金夾了一塊素雞,“今日去了績溪作坊了?”
顯金雙手捧碗接過,笑盈盈地回了句“是”。
瞿老夫人笑道,“大冒那孩子農家出身,沒見過大世麵,為人處事要學的很多,卻勝在心地純良,你是老管事了,去了多帶帶他。”
三十歲的孩子,十六歲的老管事。
顯金笑著應下,未置一詞。
陳老五的話適時響起,“今日去看了如何?績溪作坊可是咱們陳家在宣城地方最大的一處產業,地方雖偏了些,卻很有可大展拳腳的機會。”
老破大,足以一言概括。
顯金仍舊未置一詞。
陳老五笑眯眯地彎了眉眼,繼續道,“這不,咱們賀掌櫃的一去,便開了為陳家辛辛苦苦做了八年工的老夥計——這拳腳展得,真是不錯。”
顯金低頭咬了口素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