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人聊天難免涉及到政事,一說到如今政事,兩人都是捶胸頓足,大罵當今吏治腐敗,朝堂上儘是些溜須拍馬,蠅營苟利之輩。
又說自己是如何如何心懷天下,如何剛正不阿,絕不趨炎附勢雲雲。
宋誠說著,又恭敬的為夜明滿上了一杯,並不覺得自己的話與行為之間有什麼衝突。
幾人正聊著,卻聽到街道那邊一陣敲鑼打鼓聲,有衙役開道,清空兩邊街道,有人大喊“縣尊回城,閒人回避”。
“應該是知縣大人外出祭祀河神回來了。”
陳書生對於知縣的一些動向是知道的。
宋誠也跟著一起看去,這位知縣的排場不小,衙役開道,雙馬拉車,不知惹得多少人羨慕。
“言厚兄可知,本縣知縣大人其實不是進士出身,而是舉人補缺上來的?”
“舉人補缺?”
宋誠聞言,撇了撇嘴,
“原來不是進士。”
雖然他自己才隻是個秀才,但隻覺是自己運氣不好,這才未曾中舉,對於舉人做官,頗為不屑。
“聽說為了補上這個缺,這位可是花銷了不少銀錢。
到任之後,各種明目的稅收就上來了,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貪官!”
“哼,此等貪官,真是當誅,都是這些人的存在,才搞的朝廷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我若為官,必定勵精圖治,革除積弊,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宋誠很是不忿的說道。
“唉,世道不公,你我至今也不過是個秀才,也不知下一次能否中舉,更彆說是進士了。”
陳書生搖頭歎息,感覺自己命途多舛。
宋誠深以為然,兩人舉杯致意,又飲了一杯。
酒足飯飽後,陳書生邀請宋誠、夜明二人去他家小住一晚。
宋誠又是請示夜明,夜明頷首。
陳書生住的地方不大,隻有一間客房。
陳書生將宋誠引為知己,與之促膝長談。
兩人正興致勃勃交談時,忽聽得屋外有婦人呼救聲響起。
聽到這動靜,兩個正自詡有濟世救民之能的熱血書生立馬起身,直奔屋外。
此時屋外正有三個城中的潑皮圍著一個小尼姑,小尼姑被逼到牆角,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煤油罐子。
眼看三個潑皮就要對小尼姑行不軌之事,陳書生大喝一聲,要阻止三人。
要是一般人見到兩個頭戴方巾的秀才,不說多尊重,起碼不會對著來,但這幾個潑皮顯然不在意他們的身份,隻是讓他們不要多管閒事。
陳書生此時正是熱血上湧之時,見三個潑皮執意要動手,也是大叫一聲衝了上去。
一旁的宋誠見此,也是要上前救人,但剛衝出一步,卻又停下了。
倒不是說他怕了那三個潑皮,而是想著,要是自己此時出手,就等於是幫了那小尼姑。
那自己的福緣豈不是會被分薄?
一想到這裡,宋誠冷靜了下來,選擇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陳書生雖然算不上多文弱,可最多也就打一個,一下子單獨麵對三個潑皮,如何是對手?
三兩下就被潑皮們打倒在地,拳打腳踢的。
“言厚兄,快來助我!”
陳書生向宋誠呼救,可宋誠見此,反而退的更遠了些。
那三個潑皮見此,更是囂張,將陳書生好一頓毒打。
最後還是巡夜的捕快聽到了動靜,過來查看。
幾個潑皮平時沒少吃捕快的虧,趕忙跑了,幾個捕快一見是熟麵孔,興奮地追了上去
現場就剩下宋誠、陳書生、小尼姑三人,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古怪。
小尼姑想要上前查看陳書生的傷勢,可又害怕不已,不敢上前。
宋誠麵帶羞愧的杵在哪裡,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夜明走了出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看”向這邊
“這是怎麼了?你們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裡摔跤呢?”
宋誠見夜明出來,頓時尷尬無比,好在夜明是個“瞎子”,應該看不到陳書生的樣子。
見陳書生被打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說不出話來,宋誠靈機一動,趕緊上前攙扶,扶著他進屋裡去。
逃過一劫的小尼姑見潑皮逃走,那兩人回屋,自己也趕忙逃開。
淚玲出現在牆頭,翻了個白眼
“你這家夥,真是不安好心,把一個好心人騙成一個自私自利之人。”
夜明搖搖頭,笑道
“非也,非也,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
淚玲聞言,哼了一聲,這老魔頭害死人不償命,還在這裡擺脫乾係,有夠無恥的。
宋誠將陳書生扶到屋裡,為他擦了些傷藥。
陳書生痛苦不已,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宋誠在一旁照料半響,見陳書生徹底睡著,一時半會兒應該醒不來,這才躡手躡腳的離開,偷偷鑽回了客房。
見夜明已經回屋,側臥睡著了,來到夜明身邊,輕輕道
“楊先生,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夜明沒反應,似乎睡得很死。
宋誠見此,輕輕推了推夜明,還是不見醒。
又連著呼喚了好幾聲,也不見回應。
“睡得這麼死?”
宋誠有點犯難了,想了想,乾脆上手,將夜明扶起來,背在背上,出門而去。
到了院子裡,想將夜明放在驢根背上,由驢根馱著。
可不知為何,驢根就是不配合,不斷躲著宋誠,讓他毫無辦法。
不但驢根不配合,就連那隻貓也懶得理他。
無奈之下,宋誠一咬牙,牽著驢根,背著夜明,冒著夜色離開陳書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