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媳婦。她娘家也不是些好玩意。一個個氣人有笑人無的。你知道你那幾個大舅哥、小舅子還有舅子媳婦啥的,平時怎麼詆毀你和薑福友的?”
“……”李德林還是不吭聲,不是不想說,是無話可說。
他那老丈人和丈母娘寵兒子沒夠,家裡招的幾個媳婦也都不是啥好玩意。平日裡左一個借口右一個理由,輪著番的上門來打秋風。
給,是應當應分的。不給就翻臉,還到處臭掰他……
當然了,薑福友也不好過,這點李德林心裡倒是挺平衡的。
“你自己琢磨吧。你家那幫親戚裡道的,給你招了多少恨?還好意思問我誰舉報的。”齊主任惱火的又拍了下桌子,自顧自的點上一根煙,甩手把煙盒扔給李德林。
李德林腦袋嗡嗡的,從地上撿起煙盒,手指頭發抖的抽出一根點上。
倆人在沉默中抽了幾口煙,齊主任說出了今天這次見麵最核心的一句話“趕緊把事情處理好。彆自己倒黴,還害了彆人!”
李德林“賺”回家的錢,大多數是私扣私賣賬外農副產出和配發的票據。
這錢公社幾個頭頭腦腦都有份,他這個會計拿得還不是大頭。
小部分,是他偷偷“撈”的。
這年頭賬務審計十分不規範,漏洞很多。身為老會計的李德利深諳其中的門道,偷摸動點手腳很簡單,也很隱蔽。
當然了,公社幾個頭頭腦腦其實心裡多少都有點數。隻是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你憑本事撈你的,彆搞大了捂不住蓋子就行。我憑著印章賺我的,你也彆嫉妒。
所以,齊主任的話可以正著聽,也可以反著聽。
正著聽你趕緊把屁股擦乾淨了。彆自己倒黴,再連累到我們。
反著聽你心裡有點數,咱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們要是倒黴了,你也跑不了。
如果舉報信是李德林寫的,他自然能聽出第二層意思。可他壓根不知道那事,腦袋裡亂糟成一團,想的都是趕緊填補漏洞。
蓋房子還有貼補親戚的事其實好辦,給公家打幾張借條就能解釋的通。關鍵是得讓那幫蠢貨管好嘴,彆上麵下來調查時一問,什麼都往外禿嚕。
還有,家裡的現金得趕緊處理掉。那可是要命的證據,得防著地區派人來抄家搜查。
挖坑藏起來?
天寒地凍的,哪那麼好挖呀。挖完了痕跡也不好遮掩。
藏親戚家裡?
擦了,錢落到那幫玩意手裡。不出事,想拿回來難。真要出事了,沒一個能扛住審的。
扔了?
彆說真扔,稍微一想李德林的小心臟就疼的直抽抽。
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了曲紅旗,還有在京城買房子的事……
李德林急匆匆的往家趕時,兩個穿著藏青色乾部服,外麵套著大棉襖的京城人,風塵仆仆的到了長嶺。
在招待所出示了證件和介紹信,開好房間放下行李,出門去電報局給家裡發電報報平安。
從電報局出來後跟人打聽了下道兒,找到了知青辦。
除了下麵駐點組長來開例會,知青辦大多數時候都很清閒。傳達室裡坐著個臨時頂班的大媽,正聚精會神的研究毛衣圖樣呢。被倆不速之客打斷,臉上多少有點不痛快。
伸胳膊拉開小窗戶,耷拉著臉問“你倆乾啥的呀?”
進門的兩人中稍年長的那位,掏出證件遞進窗口,客氣的說“打擾您了,我們來了解一些情況。”
大媽翻開證件眯縫著眼一瞅“蔣新平…科學院……呦,你們是科學家呀?”
“哎~對。”蔣新平沒多做解釋。
“京城來的?”大媽眼睛裡泛起新奇中透著八卦的光芒。
“對呢。”蔣新平點頭,誇道“您還真厲害,這都知道?”
“嗨,聽你說話的動靜就知道了。”大媽臉上見了笑模樣,事兒事兒的問“你們要了解啥情況呀?”
“我們這趟來,是想打聽一個叫曲紅旗的知青,您知道他嗎?”
“他呀……哎呦,你算是問對人了。我太知道了……”
跟蔣新平一起進門那位姓杜,叫杜佳傑。
蔣新平和大媽攀談時,他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心裡卻有點緊張。
如果大鳴大放的找工作人員詢問,隻要沒仇沒怨的,人家多半會撿好聽的說。
但這種看門的大媽……就不好說了。來了興致,她管你真的假的,什麼流言蜚語都敢當真事兒往外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