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一夥兒一夥兒的人鬨哄哄的嘮嗑、打撲克、孩子的哭鬨,偶爾還有吵架的,鬨騰的人腦瓜子嗡嗡的。
吃不好睡不好就算了,還冷。
白天能稍微好一點,到了晚上,腳上穿著棉鞋都能凍的發木……
十二月二十三號中午,顛簸了將近四十個小時,曲卓和杜佳傑扶著身上燙,連站都站不穩的蔣新平站在了京城火車站的站台上。
京城也下雪了,不過沒有東北大。挺冷,但也就零下幾度。
曲卓看著熙熙攘攘大包小裹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混著煤煙味的空氣,緩緩呼出。
上輩子,曲卓在滬市混過了,大致目睹了浦東滄海桑田般的巨變。
這輩子再混一混京城,看著這座六朝古都,祖國的心臟,如何從灰突突的顏色變成鋼筋水泥的叢林。
彆說,這種即將見證曆史的感覺,還挺讓人期待的……
感謝老天,物理所派車來接站了。
出站後,杜佳傑拎著行李,曲卓和迎上來的司機一起把蔣新平扶上車,趕緊奔國科院附近的複興醫院。
到醫院一檢查,蔣新平燒到了四十度零六,肺子裡還有雜音,直接就被收住院了。
杜佳傑讓曲卓先陪床,他去跟領導彙報下情況,一會兒就派人來接替。
一瓶500毫升的液體輸了不到一半,杜佳傑回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個小年輕,接手了陪護的活兒。
告彆了蔣新平,曲卓跟著杜佳傑出了醫院。
馬路邊,杜佳傑苦笑著說“先跟我回家吧,明天看看情況再說。”
“……”曲卓意識到不對勁,投去了詢問的目光。
眼下下午剛上班不久,按說應該先報到,或者見見領導啥的,怎麼直接就回家了呢?
杜佳傑無奈的解釋“四機部和878的人正在院裡要人呢。領導讓我先把你安置下來,等把人打發走了再說。”
曲卓鬨了個哭笑不得,跟著杜佳傑倒了兩趟公交車,到了還是滿眼破房子和大荒地的中關村。
杜佳傑兩口子加上倆兒子和一個小閨女五口人,擠在一間二十多平方的小房子裡。屋裡堆的滿滿當當,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曲卓進屋後打量了下家裡的情況,心說“住個屁呀,這不給人家添麻煩嘛。”
沒好意思直言你家太擠了,假裝憂心的說“我在南火扇胡同有兩間房。這都二年多了,可彆讓人給占了。”
從大三線開始,主家去外地,房子被人占了的情況不算少。反正下午也沒啥事,杜佳傑見曲卓擔心。起身說“累不累?不累的話咱看看去。”
“行。”曲卓點頭,跟著杜佳傑出門坐公交折回城裡。
有個研究竄天猴的家夥說過凡事就怕叨咕,怕什麼來什麼。
倆人到了南火扇胡同,走進曲卓那兩間房所在的逼仄的小院。
都不用敲門,正趕上北麵那間屋裡出來個稍微上了點歲數的女人。
曲卓客氣的問對方“大姐,您是這屋的租客?”
女人打量了下曲卓,表情透著防備的說“不是,你找錯人了。”
“您不住這屋呀?”曲卓示意了下房子。
“我們家沒空房,你要租房子找街道去。”女人扔下一句避開曲卓和杜佳傑往外麵走。
“不是,您誤會了。”曲卓聽出不對勁了,喊住女人指著房子說“這是我的房子,我兩年在外麵插隊……”
曲卓話不等說完,女人眼睛就立了起來了“嘿~誰呀,你就你房子。甭跟我扯那來那哩個兒楞!我告兒你,你找錯人了。趕緊給我滾……”
女人扯著嗓子一通喊,曲卓連嘴的插不上。好容易得到個空兒趕緊壓了壓手“您彆激動。我不是來找事的。這真是我的房子。
73年年底的時候過的戶。後來我去插隊了,托付給街道往外租。”
曲卓一臉斯文相,說話雖然有些急,但不嚷不喊的。女人見他應該不是上門碰瓷放賴的,稍微緩和了點語氣“你說的我不知道。這房子是去年秋天我們家從房主手裡換的。”
“房主?您還記得房主叫什麼名嗎?”曲卓儘量的心平氣和。
“哎呀……”女人回憶了一下,不大保準的說“好像姓曲,兩口子帶著倆孩子。”
“曲紅旗?”曲卓試探著問。
“對對,是叫曲紅旗。”女人點頭。
曲卓指了下自己“大姐,我就是曲紅旗。74年下鄉插隊,今天剛回來。”
“啊?”女人傻眼了。
曲卓從兜裡掏出介紹信遞過去“不信您看看。”
女人接過介紹信一瞅,更傻眼了“哎?那……那我們家,我們……”
曲卓見女人的模樣不像說瞎話,估摸著她可能是被租客或者什麼人給騙了。
站這掰扯沒用,便說“得,咱去街道問問吧,行不?”
女人回過神來,忙說“對,去街道問問。我們換房的時候街道是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