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
她隻能看著。
阮蔚沉默的看著池衿默默撩開自己衣袖,看著池衿忽然對著自己手臂來了一刀,看著池衿將摻著烏色的鮮血滴在了水鏡上——
阮蔚這鏡子太邪,還吸人血啊。
血液滴在鏡麵上的瞬間,整個水鏡都掀起了波瀾。
一刻後,水鏡上再也照不出人的模樣。
鏡麵中,漸漸顯現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殿堂。
和池衿身處之處不同,鏡麵中的殿堂燈火通明,殿內四角都掛著阮蔚從未見過的碩大的夜明珠,裝飾精巧且殿內色彩柔和。
殿堂中央。
高高壘起了一座花園似的地台,地台四周滿是層層堆疊著的落花,姹紫嫣紅般團簇在這殿堂中央。殿內無風,卻有花卉隨著夜明珠的銀光點點閃爍而搖擺。
地台上,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透色冰晶棺材。
阮蔚瞳孔微縮。
內心驚濤駭浪湧起——
無他,因為棺材裡躺的就是她啊!
不是小子,你年紀輕輕搞什麼強製愛啊?!
姐死都死了你關這兒養娃娃呢。
阮蔚此時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麵是她覺得池衿有點變態,一方麵是這個變態算是她養出來的。
池衿“這個盒子漂亮吧。”
他輕輕撫上水鏡,語氣平淡,“我那狗爹說,萬年冰晶可保屍身不腐。”
“我把他打了一頓,搶走了這個盒子。嗬,狗東西才不配與我娘同棺。”
阮蔚心神微動,她從來沒聽池衿說起過自己的父母。
原書中也不曾提起。
像她這種天眼玩家,也隻是知道池衿生而坎坷,半靈半魔,年幼時也一直過的不算好。
小可憐。
池衿話說多了些,語句也順暢了,他閒話家常般繼續說著
“還有啊,師姐你還是我在萬劍宗搶的呢。傅弈那傻缺還想跟你的屍身拜堂,嗯,你大概想不到……是師尊答應的——”
“但是,”他歎了口氣,“你彆怪師尊啊,理解理解吧。”
池衿,“誰讓你白癡時期的心願就是嫁給傻缺呢。”
“嗯。白癡配傻缺,頂配了。”
提及這些,池衿秀氣的眉緊皺,對於傅弈、對於阮蔚的白癡時期。
他是那樣無比嫌惡的鄙夷。
好罵!
罵的如果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阮蔚,“……”
彆罵了彆罵了,那又不是她,罵她乾嘛。
罵的太臟了。
但是阮蔚稍稍安心了些還好,還好池衿把她搶回來了,她才不想跟男主拜堂啊。
死了的白月光就應該死的徹底ok——
偌大的暗殿內回蕩著池衿娓娓道來的、細碎的聲音,他絮絮叨叨的罵了傅弈一連串不重複的臟話,還有一係列對通州無理的控訴。
最後,池衿無話可說。
阮蔚看不清他此時神情。
但她莫名覺得池衿可憐。
池衿慢慢的、像個孩子一般縮起身子,蹲在了水鏡前,右手捂著左手腕處的傷痕不吭聲了。
水鏡失去了血的滋養,瞬間又恢複成了一麵正常鏡子。
思慮再三。
阮蔚嘗試著說話,“……池衿?能聽見嗎?”
池衿乖順的點頭,“嗯,聽見了。”
“師姐這次還是不記得嗎?”
“不記得就算啦,”池衿笑了笑,他無所謂道“師姐,看見花了嗎,好看嗎?”
阮蔚,“……好看。”
哪怕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阮蔚還是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震驚。
在她的心裡,這明明隻是一段記憶啊!
怎麼還能對話呢?
從前的那些記憶片段可沒有這一出啊。
而且看池衿那熟稔的樣子,這情景似乎不止一次發生了。
“為什——呃!”
忽然,阮蔚感受到一陣強力的拉扯,從她意識深處傳來的,熟悉的、意誌無比堅定的力量再將她的意識向深處拖拽。
劇烈的疼痛感從識海襲來。
時間到了!
阮蔚強忍著“我……池衿,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在——靠,彆拉了!”
“你等著,呃……我下次——”
識海被拉拽的疼痛完全不是人能承受的。
饒是阮蔚心誌堅毅,也不免爆粗。
池衿像是從她的話中知道了什麼,他了然道“彆硬抗了,師姐,你回去吧。”
他說,“也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師姐。”
“我算到了,我要死了,師姐。”
池衿的聲音好輕,輕的阮蔚如何努力都聽不真切。
池衿向她告彆,“再見,師姐。”
阮蔚被拉離這段記憶的瞬間。
她看清了池衿的眼——
那是一雙沉了暮色的眼,是一雙……存了死誌的眼。
她明白,池衿說的是真的。
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