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曆,七十三年,桂月微日,申正一刻,在鹽正省參謀室參謀陳念瀟的親自指揮下,失蹤了近十數個時辰的鹽正省軍長,被從鹽正省番花縣某破舊工廠找到,並由她親自迎回省軍部。
省軍部大樓門口,因為有言在先,雖打心眼裡不信那些,為了孫宇和卻仍逼著自己相信的甘參謀長,正瞪著一雙幾欲裂眶的大眼睛,呆愣愣的看著剛從專車裡,由陳念瀟攙扶著下車的孫宇和,滿臉都是心疼不已。
幸虧陳念瀟在到達省軍部之前,預先給她打過預防針,要不然,憑她對孫宇和的寵愛,現下,恐怕已經暈倒在地上了。
“參謀長,我們這是在軍部樓前,您可一定要克製。”陳念瀟扶著神神叨叨的孫宇和,對甘蘭勸道。
甘蘭緊盯著孫宇和的臉,強忍住淚水,點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到那裡的時候,他就已經這樣了嗎?”
陳念瀟低下頭,小聲回應“是的!”
甘蘭扭臉看了看陳念瀟,繼續問“那裡的環境怎麼樣?他是怎麼被發現的?”
陳念瀟抬頭看向甘蘭,平聲靜氣的回答“那是一個廢棄了有四十多年的老舊工廠,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我認為宇和是不會主動去那種地方的,據我所知,他不是被發現,而是他自己主動暴露的自己。”
甘蘭又看向孫宇和的臉,第三次發問“他嘴裡一直這麼念叨著嗎?”
陳念瀟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回答“對,一路上,他一直念著。”
甘蘭突然轉身背對著孫宇和,同時對陳念瀟說“你扶著他,跟上我!”
陳念瀟依言照做,隨口一問“去軍長醫療室嗎?”
甘蘭咬牙切齒的回了一句“不去那裡,去你外婆家,去找那個老男人!”
鹽正省孫宅,近月亭中,早有所察覺的古聖孫康,去孫宅客廳裡取了一些香茶,親自給浮休道人先沏了一杯,而後又給自己沏了一杯,接著便坐下吃茶。
浮休道人看著麵前冒著熱氣的香茶,皺了皺眉頭,沉聲說“先生要品茗,應該先告訴我,哪有先生給我沏茶的道理,況且,先生不問自取,這茶怕是吃不得。”
古聖孫康端起茶杯還沒來的及喝,便聽他來了這麼一句,隻好先放下茶杯,看著他說“宋瑞,從那小兄弟走了之後,你一直便是道理長道理短的,怎麼,昨兒個講道理講出滋味來了?這裡是我子孫後代的家,也就是我的家,自己家的東西,我還要問誰?”
浮休道人一身正氣,最見不得偷偷摸摸,即便是他尊敬的先生不告而取,他也仍是不會裝作若無其事,反而嚴肅的向他大聲說“先生這是什麼話?平日裡,先生不是最講道理的嘛!”
古聖孫康了解浮休道人,知道他並非故意挑刺,但他更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隻好以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宋瑞,什麼時候都能講道理,唯獨眼下不行,再死咬著道理不放,我怕是要吃大虧!”
浮休道人不知古聖孫康所知,見其竟是這個態度,急聲說道“這……嗯?”
話才開頭卻又已停頓,不因其他,隻因說話的人聽見了哐當一聲巨響,循聲看去,原是孫宅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飛,緊跟著,踹門的人從門口走了進來,說話的人定睛一瞧,發現竟是那個敢頂撞先生的甘蘭,頓時臉色一沉。
先走進來的甘蘭,左右找了找,瞧見古聖孫康在近月亭中,便直接怒氣衝衝的,向著近月亭快步接近。
跟在她身後進來的陳念瀟扶著孫宇和,一臉肉疼的看了看壞掉的大門,而後便也儘量快的追趕著甘蘭,同往近月亭走去。
浮休道人見甘蘭區區一個小輩,明知道祖先在內,竟然踹門而入,且還含怒而來,登時拍案而起,張口便要說教。
古聖孫康端起茶杯聞了一下茶香,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且坐,吃茶!”
一句說完,浮休道人立馬又坐下,極不情願的品著茶。
甘蘭三步並兩步的走進近月亭內,這才注意到祖宗竟在悠然自得的喝茶,胸腔之內頓時湧動著一股難以壓製的怒火,她故意重重的跪在地上,腰杆挺的筆直,凝視著祖宗的麵龐。
古聖孫康像沒看見也沒聽見一樣,仍自顧自的抿著杯子裡的茶湯,時不時竟還冒出一句“這茶真不錯。”
坐在他對麵的浮休道人,因為他那四個字,縱使有再多的不情願、不高興、不滿意,也隻能通通傾吐在茶杯中,和著茶湯再咽回到自己的肚子裡。
場麵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卻又在某種意義上,形成了一個極微妙的平衡,倘若此時此刻,沒有那麼一個‘聰明人’在場,估計現場得一直這麼僵持下去。
所幸,陳念瀟便是那個敢於裝笨的‘聰明人’,她故意學著她見過的‘莽撞人’的說話風格,直不愣登的來了一句“喂!那兩老頭,你們哪個是欺負我媽的老男人?痛快點,自己出來討打!”
正喝著茶的古聖孫康,差點被嘴裡那口茶水噎死,勉強咽下去之後,扭頭便盯向站著的陳念瀟,沒好氣道“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的,沒看見你母親都還跪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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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念瀟裝作才發現的樣子,急忙低頭看了一眼甘蘭,見她並沒有任何製止的意思,又抬頭望著古聖孫康甕聲甕氣道“我媽跪下,自有她自己的道理,隻是,她的道理未必就是我的道理。”
古聖孫康聽了她的話,扭頭對著浮休道人苦笑著說“宋瑞,聽聽,我說的沒錯吧!和這樣的人講道理,我會吃大虧。”
浮休道人若有所思,誠實的說“先生,小姑娘講的是挺氣人,可也不無道理啊!先生何必與她計較呢?”
古聖孫康白了他一眼,歎了一聲說“所以我之前才與你說,當下最不能的便是講道理,你這所謂的不計較,不就是屈從她的道理嗎?”
浮休道人恍然大悟,麵有愧色的說道“先生說的是,學生慚愧。”
陳念瀟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隻見另一人向之前與她說話的那人低頭,想也沒想,插了一句“你不必慚愧,該慚愧的是他!”
古聖孫康這樣的讀書人,最怕遇到的恰恰是陳念瀟這樣的,見她實在是難纏,隻好主動向跪著的甘蘭搭話道“小甘蘭,你家女兒當你的麵說我呢!你不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