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攏山記事!
自從老狗走後,金風的身體極速的衰弱了下來。這一個冬,竟一半時間都臥床不起。於寶珠時常背著家裡人哭,一趟又一趟的去不二寺,給家人點長明燈、給老狗也點了盞燈。希望這個師父來世福壽安康。
覺意見了於寶珠兩次,笑嗬嗬的讓她不要憂心,要看開死生無常。於寶珠說“師父啊,我心裡苦。”
覺意不要臉的說“眾生誰不苦呢?修行人就更苦了。你看我也苦。”
這時金風找到了於寶珠,覺意喊道“白瘦猴子,過來坐。聽聽我的臨終遺言吧!”
金風拄著拐艱難的坐到於寶珠身邊,聽到’白瘦猴子‘心間一痛,淚止也止不住。
覺意遞了塊不知哪來的帕子“擦擦,彆一副被欺負的模樣。我可不想被你師父錘。”金風聞言,更淚如雨下。於寶珠很想瞪覺意,但又覺不恭敬,看得覺意連連大笑。覺意的徒弟在他身後捂著臉,小聲的念著“阿彌陀佛,我的佛!”
“其實作為修行人,經曆生老病死苦是好事。所有眾生,都在經曆的。修行人,不管修佛修道,壽命漫長。又因得了些神通,漸漸忘了作為凡身的苦。你說啊!把自己還是眾生也忘了,把眾生的苦也忘了。然後去求那無上道,不就是舍本逐末了嗎?神佛是愛世間的,是慈悲眾生的。必然便會曆經眾生的苦,便也有了行者輪回曆劫。”
“心性,就是在紅塵中淬煉而來的。道心,什麼是道呢?你們又是什麼心呢?若因有大力,而好勇鬥狠,和修羅無異。對眾生沒有悲憫,與魔無異。但有力有慈悲,沒有智慧,不知方便,和怨鬼無異。”
覺意定定的望著他們“你們明白了嗎?”
說完,覺意開心的跑到院子裡,在這邊喊那邊觀裡的黃道士。明明就是平日說話的聲音,他的徒孫說“哎!師爺又犯病了!他老人家一生不易,很是慈悲的,兩位施主莫怪!”
話剛落,就看到白發蒼蒼、德高望重的黃道士爬牆進來。像個小朋友似得“道兄,我來了!還在煉丹呢,聽見你喊我就跑來了!你要死了嘛!”
覺意開心的撫掌說“是極是極!我要死了!”
黃道士說“那好,你死了我回去把這爐丹煉完,也去死。”
金風和於寶珠目瞪口呆。覺意的徒子徒孫,和在黃道士身後匆匆趕來的徒眾聞言,也同樣的捂著臉。
兩老的,才不管旁的人。覺意說“道兄,我們佛門很多大德或坐化、或站著走、或睡著走,很是自在。今天老和尚我啊!還要來個不一樣的。”
黃道士聞言興奮的說“好好好!道兄給我示現示現,一會兒我回去也死個不一樣!”
這時堯公子又來湊熱鬨“聽說你們都要死了!我緊趕慢趕的來!必是不會錯過這個精彩!”
金風和於寶珠見狀,突然有些眼黑。完了!三個瘋子、傻子、癲子倒是齊聚了!這無雙城赫赫有名的組合,平日裡湊到一塊是會翻天的,所以城主常常隔絕他們仨湊一起,免不得頭痛。許多啼笑皆非的事——讓無雙城也在這小世界極為有名。
覺道說“你也來了!我和黃道兄都要走了,你還留多久?”
堯公子說“看情況,彆轉開話題,你要怎麼死來著!快點死吧!我等著看呢!”黃道士聞言,也點點頭。
覺意笑道“很簡單!你們兩個小家夥,看清楚了!”他對著金風和於寶珠說。金風還是恭敬的給他合了個掌。
完後,覺意說“我走了!”然後“嘿”了一聲,一條腿曲起離開地麵,一手握拳、一手頂天,一刹那沒了生氣。
眾人大驚,隻有黃道士和堯公子笑嘻嘻的走了。黃道士走時還說“學到了!學到了!”
一刻鐘,人們又去了黃道士的無心觀。原因無他,黃道士也死了。他坐在煉丹爐上,拂塵插在身後。雙腿打得直直的,胸上貼著他親筆的“不陪你們玩了!我走了!”
城主聞言,深深歎道“這倆老的,死的時候都還這麼任性!”然後又對堯公子說“你不能給我死的稀奇古怪的!常人無法理解的事,你給我禁止。”
堯公子不服氣,抓著金風和於寶珠告狀。深受震撼的夫妻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不小心被堯公子拉著摔倒。堯公子知道自己犯了錯,立馬跑了,邊跑邊說“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們太弱,我就不道歉了!”
夫妻倆相顧無言。
覺意和黃道士離奇的離開傳遍了無雙城,和鄰近的府城。一時間很多信眾絡繹不絕的趕到不二寺和無心觀。一寺一觀香火比原來更盛,兩夫妻回想起以前這一僧一道說的“你看我們奇,我們看你們怪!”
一個月後的雪終於小下來許多,大畫也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金風見到大畫時,已經在床上又躺了小半個月。
大畫一進門,就見到瘦的形銷骨立的金風。他已經聽喜樂和自己的媳婦說了,沒成想沒能見到自己爹最後一麵,而親如兄弟的金風也成了這般模樣。一時悲從中來。
金風見到狼狽不堪的大畫,身上的衣服都是臟兮兮的。連發髻都歪了,臉也不乾淨。憨厚的臉上,一雙曾炯炯有神的眼睛,黯淡無光。整個人失魂落魄的,瘦了好幾圈。金風無法說出師父走的挺好的好,兩個年近半百的人相互抱著痛哭。
不一會兒大畫就忍住了哭泣,他輕拍著金風說“兄弟,你可要保重好身體。你這個樣子爹會不高興的!”
金風也忍住悲傷,點點頭。從床邊的暗格裡,拿出一個盒子。說“這是師父留下的房契還有一些儲蓄。”
大畫按住金風的手說“爹已經把我的那份給我了,這是爹給你的。他待你如親子,我待你如親兄長。你要是不收下,我們都會不高興的。”
金風聽後,掩麵哭泣“是我沒照顧好師父!”
大畫聽後說“你彆這樣說。我聽說父親走的時候無病無災的,是覺意老和尚說父親大限到了,父親就離去了。他說的對無常有時。”
大畫頓了頓,接著說“我父親曾也是行者,他活了多少年其實我也不知,你和嫂子也是行者,就應該明白無常的道理。你看看,你們的身體。才剛不惑之年,就這樣弱。還有旻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