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覺得,若是薑南秋成婚頭一日便被夫家的丫鬟們拿捏住了,往後的日子還不知要如何地委屈。
然然此刻薑南秋卻是不聲不響地朝著支摘窗外張望了一眼,然後,她斂起眸子,平靜又淡然地對玉兒說道,“世子爺昨日未宿在正屋,今日又不見蹤影,所以她們才會不把我當一回事。”
薑南秋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菜肴,瞧著碗碟裡密密麻麻的鮮紅辣椒,不怒反笑道,“相茵是個難得的聰明人,點了這一桌不合我胃口的菜色,就是想試試我的深淺。看我會不會怯懦到忍下這口氣,也想看看我會不會蠢笨到為了這等小事去驚擾母親。”
若是她忍下這口氣,以相茵為首的丫鬟們便再也不會把她薑南秋當一回事,往後她也隻能如同傀儡一般活在秋闌閣中。
若是她為了這等小事興師動眾地去驚擾王氏,相茵也會有千萬個理由為自己開脫。譬如,她隻是按照景安之的胃口安排晚膳而已。譬如薑南秋沒有主動說她吃食裡的忌口。
所以這一局,她是進退兩難。
然而玉兒還不懂這裡的彎彎道道,此刻還氣鼓鼓地撐起臉頰兩邊的腮幫子,薑南秋便也隻能耐下性子向她解釋其中的門道,期盼著她能一日比一日聰慧些。
玉兒瞪大了眸子,聽完了薑南秋的講述之後,臉上的震爍久久不散,“那,那夫人該怎麼辦才好?”
薑南去柔聲安撫她,“不必擔心,我雖然不能料理他們,卻可以讓他們的主子來決斷。”
這話著實淺顯,就連玉兒也能聽明白其中的深意。夫人的意思是她自己不出手,讓景安之連收拾相茵等人。
可是景安之如今尚未現身,與夫人相處也總是一副冷漠不堪的模樣,他怎麼可能為了夫人懲治他的貼身丫鬟呢?
就在玉兒思緒飛舞的時候,空蕩蕩的廊道上陡然傳出了幾道似鶯似啼的女聲,相茵,嫣紅等丫鬟一瞧見景安之,便如同餓虎撲食般圍了上去。相茵更是含情脈脈地朝著景安之遞去了眼波,並笑著為自己攬功,“爺回來了,奴婢已備好了晚膳,爺換身衣衫就能用了。”
與景安之一同走入秋闌閣的是王氏身旁的容嬤嬤,容嬤嬤生了張長臉,相茵等人不敢造次。薑南秋看到那道挺拔的身影,便朝著他行了個禮,“夫君。”
景安之十分漠然地“恩”了一聲,隨即越過薑南秋,徑直往梨花木桌旁一坐。倒是容嬤嬤和薑南秋攀談了一會兒,然後來給兩人布菜。
景安之是被趕過來的,心中百般不願,所以就悶頭用膳。薑南秋因為拘謹的緣故,不敢東張西望,也不敢說一句話。
容嬤嬤到底是被授意過來,打算幫助薑南秋一把,看看此女有沒有本事與榮夢晗鬥法。她笑著給薑南秋撕了一塊羊腿肉,然後說道,“咱們世子最愛吃這羊腿了,太太年輕的時候常常下廚為他做這道菜。”
景安之聽了一愣,隨即心中有些不滿容嬤嬤向薑南秋訴說自己的嗜好,但是她的話又沒有半分錯處,因此他就淡淡地說道,“嬤嬤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容嬤嬤不僅是母親那邊的老人,還曾經是他的乳母,該給的尊重他還是要給的。
容嬤嬤倒是不知道景安之的這些彎彎道道。她是一臉期盼地注視著薑南秋,盼著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無論是給世子的碗碟中夾一筷子羊腿肉,還是說兩句來日要學著做羊腿肉的手藝都好,總能夠拉近與世子之間的關係。可是讓容嬤嬤吃驚的是,薑南秋兩樣都沒有做。她還拿起筷箸夾了一筷子羊腿肉,將羊腿肉儘數塞進嘴裡後讚了一句,“恩,是很好吃。”
容嬤嬤呆了,心裡已經失望至極了。而且她隻怕,太太也要失望至極,這個庶女果然是不中用啊,她根本就不會籠絡男子的心,那就更不用說是榮夢含的對手了!
景安之聽了薑南秋的回答後,心中卻是一鬆。對於薑南秋的回答,他是十分的滿意。
隻要薑南秋安分守己,不逾矩的話,他不介意給她一些正妻該有的尊重。等到將來他想到法子娶榮夢晗為妻,他會和薑南秋和離,同時也會給她該有的補償的。想到薑南秋那膽小如鼠的性子,景安之本來有些陰鬱的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而對於容嬤嬤,雖然十分失望,她也不忘記殷勤給景安之布菜。隻是在她轉頭的功夫,她卻突然瞧見薑南秋嘴角處冒出來的密密麻麻的紅疹子!
容嬤嬤大驚失色,慌忙地喚道,“夫人的嘴,是怎麼了?”
景安之因為容嬤嬤的話而朝著薑南秋看了一眼,也被她那無比腫脹的粉唇給嚇了一大跳!
薑南秋本就長得白嫩,如今這顯眼腫脹在膚色的映襯下就顯得十分地駭人。
容嬤嬤嚇得立馬要去拿涼水給薑南秋擦拭。而一直聰明不足衷心又餘的玉兒這次總算機靈一回了。隻見她匆匆忙忙跑過來,看著夫人的慘狀就說道,“夫人不能吃辣。”
景安之自然聽到了這聲音,他蹙起了眉頭,麵色有些不虞地對著容嬤嬤道,“去請太醫吧。”
他並非是個冷心冷肺的人,薑南秋如此識相,他自然要給她幾分臉麵。
容嬤嬤不敢耽擱,趕緊拿著景安之的名帖,派機靈的小廝去請相熟的太醫去了。
內寢出了亂子,景安之那幾個大丫鬟也不敢在耳房裡偷懶了,慌忙來打聽屋內的消息。
而薑南秋和景安之對立坐在梨花木桌旁,無比尷尬。
說實在的,景安之其實是想離開的,畢竟榮夢晗還等著他,可是薑南秋如今的慘狀,又讓他覺得自己不能離開。景安之有點糾結......
薑南秋一直在偷偷觀察景安之,她看出了他的猶豫不決,就對她笑著說道,“世子爺若是有事要忙,自可離去,妾身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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