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反應在皇帝意料之內,他知今日這樣的舉動,有多驚世駭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更知要承擔多大的風險。
可這世間無不透風的牆,終日遮遮掩掩隻會讓人縮手縮腳,登基幾年,他吃足了這個苦頭。
他不希望下一任帝王,再經曆他所經曆的。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難,還是太子時,他曾立誌要做一個為國為民的明君。
卻因著要守住這樣那樣的秘密,丟了初心,眼下有這樣的機會,不如破釜沉舟,身後無垢,方能一身輕鬆向前。
身為人子,該孝,但不可愚孝,父母的過錯是父母的過錯,他是他,不該背著父母的過錯,錯上加錯。
將來他的孩子再背上他的過錯,這江山藏汙納垢隻會越來越多。
他不悔今日所為,在百姓的怒罵聲中,他又命馮若寶前往宮門宣讀了立衛清晏為皇太女的聖旨。
全場再次嘩然。
大臣們紛紛要求麵見皇上,自揭皇室齷齪,已是動搖江山根基,眼下又要立女子為儲君,將大魏江山交到女子手裡,這如何使得。
不少大臣認為,女子就該關在後宅相夫教子,怎能踩到他們頭上。
有些則真正憂心皇帝這一係列舉動,會讓大魏江山傾塌,到時內亂再起外亂。
而有些則覺衛清晏做了皇太女,損了他們家族的利益,諸如謝家。
先帝曾允諾,時家三代皇後出自謝家,是以,哪怕是太子被廢,謝氏身殘,謝酒依舊沉得住氣,因為他們堅定無論下一個太子是誰,皇後隻能出自謝家。
可現在皇帝要將江山交到衛清晏手中,彆說衛清晏和謝家結過梁子,她一個女子如何娶皇後?
總不能他謝家的男子入後宮做他的皇夫吧,這和上門女婿有何不同,他謝家的男子怎麼能做上門婿。
況且,她已嫁入容王府。
謝首輔再也坐不住了,大有一副皇帝不見他,他便撞死在宮門的架勢。
皇帝怎會想不到這些人的心思,親自帶著衛清晏到了宮門城樓上。
“今日這罪己詔,是先帝的悔過書,亦是朕向天下認錯,這諸多事件中,朕皆有失察之責,朕這君王做得並不稱職。”
“陛下,萬不可如此說啊……”
有道蒼老的聲音響起,想要阻止皇帝繼續說下去。
陛下這般認錯勇氣可嘉,可皇家威嚴沒了,何以震懾天下,拿什麼統治百姓啊。
皇帝認出是清廉忠心的老翰林,抬了抬手,“所謂天下,實乃萬民,帝王治天下,便是治萬民。
治萬民便是讓百姓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天下萬民所求亦是如此?朕說得可對?”
他望著城樓下擁擠的人群,等著他們的回答。
百姓所求確實如此,可卻無人敢應天子,哄鬨的宮門口一時靜了下來,直到一個稚嫩的童音道,“是,狗子想餓了有飯吃,困了有屋住,冷了有衣穿。”
有了他的帶頭,百姓才紛紛附和。
皇帝笑,“既如此,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男是女,有什麼關係?
隻要她能治理好這江山,讓天下得安寧,讓萬民得償所願,便是皇帝這個身份的真正意義。”
事情真如擔心的發生了,廢太子前途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怒道,“可父皇怎知,她就能做好這些?”
“清晏十五歲繼任護國將軍,十八歲擊敗侵犯大魏多年的烏丹,這些自不必朕多言,論安天下,朕的眾多孩子中,無人能勝過她,你可承認?”
皇帝問的是太子,更是文武百官。
“可治國不是打仗那麼簡單。”廢太子不服,他自小便被當做儲君培養,身為儲君何需自己去作戰,自有武將前往。
衛清晏善打仗,卻未必有能力治國。
皇帝卻隻是笑笑不再回他的話,看向馮若寶,“將這些日子,皇太女處理的奏折拿給他們看。”
眾人這才注意到,皇帝身後跟著的一眾太監,手裡抱著壘高的奏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