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總捕一張臉漲得通紅,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了!
林一冷冷望著他的背影,對手下吏目道“今兒晌午我說的話記住了!誰敢無端放人,我摘了他腦袋!”
“是!”諸多吏目,戰戰兢兢。
但並未有多遠的總捕心頭卻曉得,林一這是在點自己呢!
他心頭憤恨,但無奈於林一乃是縣太爺親自點的兵,雖比自己低一級,但隻要他不犯錯,也絕不怕自己這總捕就是了。
當即,臉色更加難看了。
一夜無話,但有所為。
在這一晚,發生了許多事兒。
比如那渭水總捕離開鄰水街捕房後,去了天橋一帶,一座沒有掛牌的宅邸,呆了半個時辰後,出來了。
比如鄰水街捕房,一個身穿夜行衣的蒙麵身影,悄無聲息地從天窗翻進去,一刻鐘後又悄無聲息地離去。
比如這個時候,林一還在趁著夜色抹排,從張三兒門口一直到他的拋屍地點,挨家挨戶詢問,有沒見過季家三兄弟的身影——雖然那靴子足夠定罪了,但多些人證,更是極好的。
至於餘琛,則在清風陵上,一邊等著季家三兄弟上公堂的消息,一邊等著正青幫的消息。
還有那整天和屍體打交道的搬屍人,入夜時分,卻從後門兒鑽進了城北的一間堂皇大宅裡。
以他先天境的身軀,那一對對巡邏的官兵,壓根兒就發現不了,竟直接讓他走進了大宅深處的一間書房裡去了。
書房裡,燈火通明。
一個穿寬鬆長袍的胖男人伏案而作,細細打量著桌上的書本,時而皺眉,時而挑眼,頗為認真。
但定睛一眼,卻能發現這桌上才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都是些勁爆的香豔畫本咧!
見搬屍人走進來,這胖子才歎了口氣,收起桌上的東西“說多少回了,進來前吱個聲兒。”
搬屍人也不理他,往桌前一坐,就開口道“今兒,我又去見了那個孩子。”
胖子抬起頭,“如何?”
搬屍人皺了皺眉,最後還是道“和往常一樣。”
聽罷,胖子眼裡閃過一縷痛苦之色,“造孽的娃哦,不說榮華富貴,至少也該如尋常人家的孩兒一般長大,當年……都怪我……都怪我沒用……”
說到這兒,他仿佛想起了什麼,突然問道,“明天夏天,他滿二十了吧?”
搬屍人點頭。
“好。”胖子一點頭,眼中堅定“十五年前,我沒能保住他爹娘,十五年後,哪怕豁出老命,也不能讓他真被發配了去。”
搬屍人沉默,沒有回答。
“年關將至,三年一次的州巡終於要到了,交代你的事兒辦得怎麼樣了?”擺了擺手,胖子轉移了話題,開口問道。
“物料大多準備好了,就差一點決定性的證據。”搬屍人回答。
胖子點頭,不說話了。
搬屍人起身離開,末了,又道“對了,捕房的總捕最近和黑水幫的那群家夥,走得挺近。”
胖子聽罷,猛一皺眉。
那一刻,仿佛整個房間的溫度都冷了幾分。
“好。”
他隻這樣回答了一個字兒,結束了這段剪短的對話。
搬屍人推門而去,從後門離開,仍沒人發現,就像他來時那樣。
翌日,朝陽東升,金雞破曉。
連綿風雪的渭水,久違迎來了一個大晴天。
一個豔陽高照,風雨欲來的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