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清風陵上的看墳人!
那個不能讀書不能習武不能從商、半年後就要被流放漠北的罪戶,竟是一位先天宗師!
“十五年了,肖子華。”
餘琛邁動腳步,緩緩向他走去。
後者想走,想逃,想遁入黑暗,想趕快遠離這個屠夫!
但卻因為雙腿的骨折,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惡鬼一般的身影一步步走近,拎住他的脖子,將他提了進了屋。
“——該還債了。”
渭水城外,風大雪急!
漆黑的夜路裡,快馬加鞭!
搬屍人騎著烈馬,在風雪中疾馳而過,一路碾碎乾枯的枝杈,朝肖子華所在的院落而去!
當他即將臨近那清幽的小院兒的時候,突然聽聞一陣渺遠微弱的鈴鐺聲。
叮鈴鈴!叮鈴鈴!
在風雪中,異常清脆。
搬屍人眉頭一皺,這深山老林,平日裡荒無人煙,鈴聲何處而來?
這般想著,他揮動皮鞭,拍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再度提速,疾馳而去!
約莫一刻鐘後,馬兒停在小院兒在,搬屍人翻身下馬,走進院子裡。
然後,他就看到了。
風雪呼嘯的小院兒裡,一條鬼魅一般的漆黑身影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仿若猙獰惡鬼。
他進院兒的時候,對方也看到了他,轉眼看過來,那似哭似笑的鬼臉麵具,一瞬間就讓搬屍人想到了幾天前季家三兄弟的慘狀以及那華清樓風塵女子口中的“摘頭鬼”。
他也不懼,也不怕,咧嘴一笑“喲,久聞大名,今兒算是見到本尊了。”
餘琛看著眼前與平日裡壓根兒就是兩幅模樣的搬屍人,心想這家夥果然除了搬屍還有彆的身份。
“嘖,咋不說話?”
搬屍人嘿嘿一笑,“本來今兒是想來找肖子華,卻沒想還有意外收獲咧——摘下麵具,讓咱看看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餘琛翻了個白眼“還是不摘得好。”
“哦?那咱可就親自來摘了。”搬屍人眼睛一眯,二話不說,一個箭步踏出!
崩!
小院兒的地麵,頓時被那可怕的力量踏入,伴隨著風雪飛濺起來!
搬屍人那魁梧壯碩的身軀,一瞬間爆發出與其體型完全不符的可怕速度,宛如離弦之箭,向餘琛殺來!
不一樣!
果然不一樣!
雖然同為先天宗師,但這一刻的餘琛能明顯感覺到,和正青幫的謝青比起來,這搬屍人強得離譜!
呼!
搬屍人疾馳至餘琛身前,抬手就是一拳,拳風撕裂空氣與風雪,轟然襲來!
餘琛右腳胯部,踏出禹步,同時體內內勁運轉,降龍伏虎之威瞬間爆發!
同樣一拳轟出!
轟!
可怕的碰撞聲在寂靜的黑夜裡爆發,周遭風雪被一瞬間儘數蕩平!
餘琛後退一步,搬屍人卻承受不住那可怕的力量,連連退後十來步,直到撞到牆上,方才停下來!
那憨厚的雙眸當中,顯露出一抹無法掩飾的驚駭之色!
雖僅是試探性的一交手,但他卻立刻打消了,眼前這摘頭鬼內勁之渾厚,比自己還要強上數籌!
這可真是……讓人驚喜啊!
似乎一瞬間忘了自個兒前來的目的,搬屍人見獵心喜,哈哈大笑“再來!”
說罷,架勢擺開,內勁在那雙拳之上翻湧,就仿佛要破體而出那樣!
熾烈的蒸汽和熱浪一同從那拳頭上湧起,灼燒黑夜,灼燒風雪!
下一刻,閃身欺近!
雙拳齊落!
餘琛便隻感覺到仿若一個無比龐大的洶湧的烘爐,熊熊燃燒著撞了過來!
他深吸一口氣,腳下踏出禹步,轉瞬之間繞過那襲來的雙拳,同時施展降龍伏虎之式!
一步!
兩步!
三步!
氣勢蓄積到巔峰!
出拳!
轟!!!
恐怖的嗡鳴在黑夜裡爆發,仿若龍吟虎嘯!
一拳落空的搬屍人,本想繼續追擊,卻不料餘琛攻伐而來,隻得轉攻為守,雙手橫擋!
拳落!
那一刻,恐怖的拳風撕裂風雪,吹起搬屍人的頭發和衣服,從他身上穿透而去!
讓他整個人渾身冰冷!
搬屍人的望著還差一分集中自個兒就停下來的餘琛的拳頭,冷汗直流,咽了咽口水!
對方,留手了!
他可以很確定這一點,否則這一拳哪怕打在他手臂上,也足以將他重傷!
他剛欲說話,就聽背後轟的一聲,轉頭望去,那院落的圍牆,驟然坍塌!
僅是拳風,就轟碎了磚瓦圍牆!
“你真他娘的……是個怪物啊……”
搬屍人深吸一口氣,解除了架勢,後退幾步!
——他與摘頭鬼本就不是敵人,或者說倘若他的目標也是黑水幫的話,二人還可以算作同一陣營。
先前與他交手,隻不過是想試一試這摘頭鬼究竟幾斤幾兩——當然,想看看他的真身,也是原因之一。
“罷了罷了,打不過你。”
搬屍人一躍而退,落在雪地裡,“不過聽說你專挑黑水幫下手,既然如此的話,咱們應該算是朋友——咋樣,要不要多個朋友?”
最後一句,當然是隨口嗶嗶的,他就這個性格,就喜歡說些不著邊兒的鬼話。
但讓搬屍人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然點了點頭。
一下子給他整不會了。
“好!”
良久後,搬屍人才撓了撓頭,一拍大腿,“那有事了來找咱,咱就在城裡搬屍體——對了,咱咋找你?”
“正青幫,找謝青。”餘琛惜字如金。
搬屍人一愣,還是點了點頭,又道“好了,筋骨活動完了,咱也該辦正事兒了——肖子華是在這兒吧?”
餘琛點點頭,指著身後,“屋裡。”
“好嘞!”
搬屍人咧嘴一笑,直接進了屋,大笑道“老狗日的,讓你逍遙了那麼久,今兒可得一並還來——放心,你不會死得那麼輕鬆!”
可還沒推開門,搬屍人的眼神就變了。
——僅是靠近那房子,濃霧到極點的血腥味兒就撲麵而來,刺激著他的鼻腔!
等推開門後,眼前的一幕,更是讓搬屍人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那屋子裡,滿地鮮血,凝成暗紅色。
血地裡,一條沒有腦袋的身影朝著渭水縣城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跪著,扭曲的向前平伸,捧著一枚血肉模糊的頭顱。
痛苦,恐懼,驚悚,絕望。
——肖子華。
一開門,搬屍人就和他,麵對麵,見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