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目瞪口呆。
緊接著聽搬屍人繼續道“所以,倘若他心頭的準繩還在的話,對渭水的百姓而言,摘頭鬼的存在就像是一個隻在黑夜裡出沒的屠夫。
正常人老婆孩子熱炕頭,好好過活,壓根兒就不會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至於那些作惡多端的家夥嘛……嘿嘿!”
搬屍人咧嘴笑了兩聲,沒繼續說下去。
看得出來,他似乎對那摘頭鬼相當欣賞。
頓了頓,他才看向林一,又提醒道“對了,你說他來找過你對吧?”
林一點頭。
“那咱給你提個醒兒。”
搬屍人繼續道“倘若以後再和他接觸的時候,你彆當自己是個總捕,也彆想著什麼衙門,律法,程序……之類複雜的玩意兒,就隻把你當成咱的弟子就成了。”
林一愣住,抬起頭,“為啥?”
搬屍人歎了口氣,一拍他腦袋“傻小子,你還看不出來呢?”
他指著地上那血淋淋的八個大字兒,道“咱說過了,他心裡自有一根準繩,但除了這準繩以外啊,其他的禮法塵規,包括衙門,朝廷,律法這些東西,在他眼裡……”
搬屍人抬起頭,深吸一口氣,
“——屁都不是!”
林一動容,咕嚕咽了咽口水。
二人交談之間,那雜耍兒的屍首,已經被吏目和捕快一起帶走,現場也被保護了起來。
而在這樁案子發生的時候,遠在城北的望氣司裡,一些事兒,也發生著。
夜裡的望氣司,燈火通明。
那間陳設簡單的書房裡,望氣司首端坐。
在他麵前,是一個身穿道袍,看起來五十來歲的老人。
除了頭發花白以外,他渾身上下卻沒有一點兒垂老的跡象。
肌體充盈,皮膚細嫩,雙目之中,神光奕奕。
他朝那望氣司首一拱手“司首大人,整個望氣司八成人手排查至今,仍未找到半點兒那摘頭鬼的痕跡。
甚至連屬下的龜殼卜算,結果也是模糊不清,無法看得真切。
而那衙門,仍是那副態度——雖然出了通緝令,但出工不出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說罷,整個書房陷入寂靜,針落可聞。
良久,望氣司首方才抬起眼簾,吐出一口濁氣來。
“知曉了。”
那老頭兒方才鬆了口氣,正欲告退。
卻突然聽得那望氣司首開口,“州巡在急,我需坐鎮司內。但你作為副司首,卻是不必如此,所以先放下手頭的事兒,去跟著黑水幫剩下的三個當家。”
那被稱為副司首的老頭兒怔住。
低頭思忖半分後,眼中露出恍然之色,“您是想……守株待兔?”
“不錯,既然我們找不到他。”
望氣司首開口道“那就讓他自己出來。”
頓了頓,他看向漆黑的夜色,聲音驟然變得森寒。
“沒有人可以在殺了我的人之後,仍逍遙快活。”
“十五年前,沒有。”
“十五年後,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