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度人經!
然後啊,宋相就眼睜睜看著。
看著自個兒曾經的老友李寰身上,騰一下升起來一股明晃晃的火,一眨眼功夫就將整個身軀燒毀得乾乾淨淨!
他的對麵隻剩下那一局已經敗了的棋,和已經涼了的茶水。
宋相的臉色,在那一刻沉如死水。
文聖李寰以這種方式“離去”,一把火過後隻剩下滿地紙灰。
隻能說明一件事。
方才與自個兒下棋的他,並非真身,自然也應當不具備曾經那一言平天下的可怕力量。
被擺了一道啊……
宋相反應過來以後,望向窗外,那儘管戰鬥已經結束但怦然灰蒙蒙一片的天穹,長長歎了口氣。
“回城。”
最後,他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身後少年一愣,微微點頭,跟在宋相後麵。
“老師,這世間生死……當真可以逆轉?”賀子秋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疑惑。
半年多前,文聖的死,賀子秋甚至比宋相更加確定。
原因無他,正是因為當初李寰大葬的時候,賀子秋曾代師祭奠,前往金陵。
那個時候,他親眼看到了身首分離的李寰。
然後返回京城。
他記得很清楚,回來以後,老師聽了他帶回來的消息,什麼都沒說,隻是喝了一夜的酒,第二天一切如常。
但敏銳的賀子秋發現,自那以後,老師的身上多了一股氣質。
起初他並不明了那種氣質是什麼。
直到在梨花樓觀天下百姓時,看到一個百歲老人,送走了他的最後一個故人後,放眼四望,舉目無親的淒涼。
賀子秋方才明白,那種感覺,叫孤獨。
在朝堂上,向來剛正不阿,嚴厲異常的老師雖是群臣之首,但賀子秋看得出來,他們那是怕老師。
就像兔子畏懼老虎,所以絕不可能和老虎成為朋友。
但隻有那位文聖,雖然在朝堂上經常和老師吵的不可開交,但二人卻如那高山流水一般,否則也不會經常相互博弈了。
“今晚前,為師不信。”
宋相搖頭“今晚後,為師不得不信。方才那‘人’,雖然未曾講述更多唯有為師和李寰方才知曉的秘辛,但他的秉性,他的棋風,和那個已經死去的家夥……一模一樣。
雖不知曉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毋庸置疑的一點是……他回來了。
在蒙冤受辱,被斬斷頭顱的半年後,他回來了。”
賀子秋頭埋得更低了,良久才繼續問道“那……文聖閣下所說的那些事可是真的?”
——不必多說,他指的自然是江州,陣圖,神武王,國師的事兒了。
“為師亦不知。”
宋相疲憊地歎了口氣,走出房門。
“子秋,給為師備馬,為師要進宮……麵聖!”
一師一徒,在梨花樓掌櫃和小二的恭送下,踏出酒樓大門。
向皇城方向而去。
所過之處,哪怕是夜半三更,依舊人聲鼎沸!
——先前那恐怖的戰鬥,因為餘琛的刻意製約,所以都發生在皇城內部和京城天穹之上。
雖然破壞性極大,好似末日降臨。
但除了那些占天司的倒黴蛋兒墜落時砸壞了一些花花草草以外,京城百姓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他們聚在街巷上,站在自家門兒,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所談之事,無非便是那聲名大噪的判官罷了。
要知曉,在大夏建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殺進皇城,又安安穩穩走了出來,事了拂衣去,留下功與名。
——更何況,聽皇城那邊傳來的消息,似乎那家夥還搶走了一位貴妃兼公主?
這就更加離奇了。
一路走過,宋相看到了墜入洛水中一言不發的西神君,看到了內城一棵大槐樹下垂頭喪氣的南神君和他的弟子,也看到了倉皇逃進皇城,臉色鐵青的北神君。
後者一見了他啊,那是氣兒不打一處來!
怒火攻心之下,甚至指著宋相的鼻子陰陽怪氣“您堂堂宋相,群臣之首,皇城遭劫時卻不知所蹤,這會兒塵埃落定了,您出來了!可當真是我大夏的好丞相呢!”
宋相本就因為文聖老頭兒的“真相”心煩意亂,又因為國師的原因這會兒看占天司的誰都不順眼,北神君還敢擱這兒陰陽怪氣。
誰慣著他?
隻看宋相瞪了他一眼。
砰!
北神君本就狼狽的身軀,突然好似被一股可怕巨力擊中,深深陷進宮牆裡邊兒,一口鮮血吐出來!
宋相沒理會他,坐在馬車上,繼續進宮。
皇宮門口,他下了車,對賀子秋說“你且在此等候,為師去去就來。”
賀子秋點頭,目送他老師走進了那皇城。
這會兒,那無數陰兵鬼將隨著那判官的遠去,也通通化作黑煙兒,消失無蹤。
唯有無數禦林鐵衛的殘骸,遍布了整個皇城,昭示此地發生過一場慘烈大戰。
來到金鑾殿上。
宋相首先看到的是七位占天司的相將,除了那已經沒了的徐雲子,其他都在此護駕。
——先前占天司除了國師以外的所有煉炁士儘皆出動,由三位神君帶領六成戰力迎戰判官,七位相將帶領剩餘的煉炁士趕到金鑾殿護駕。
畢竟誰也不曉得那判官是否還有同夥兒。
占天司七位相將雖然心頭也疑惑宋相為啥剛才不在,但他們可沒敢質問,讓開一條路來。
金鑾殿裡,啟元帝正一身常服,坐在王座之上,大殿裡占滿了一道道護衛身影——占天司的,禦林鐵衛的,守城軍的,皇室禁衛的……應有儘有。
“陛下,臣救駕來遲。”宋相一拱手,跪地。
“宋愛卿來了,朕也就放心了。”啟元帝趕緊起身,親自將其扶起來,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像是鬆了口氣。
臉上驚怒之色,散了不少。
隻是轉眼之間,又歎了口氣“可是啊,讓齊安被劫走了……”
宋相眉頭一皺,“陛下,齊安乃是公主,您要納妃也是皇家之事,臣管不著。但臣很好奇,她有何奇異之處,值得那判官硬闖皇宮也要得到她?”
聽罷,啟元帝一攤手“奇異之處?那可不是什麼奇異之處啊!宋愛卿有所不知,齊安小時候,國師曾見過她一麵,直言此女乃天生禍根,需小心看管,嚴加防範,朕將她納進後宮,不過也是為了將其緊鎖在皇城之內罷了。
可惜,今日她被劫走,還是被那臭名昭著的判官劫走……看來當初國師所言確有其事,齊安就是禍根,那判官欲借她來圖謀惡事兒!”
國師?
又是國師?!
在聽了李寰所謂的“真相”以後,原本和國師就不和的宋相,對這個老頭兒更加防範了。
“陛下,國師說甚,就是甚?”宋相皺眉。
當初啟元帝聽國師的話,導致文聖老頭兒被斬,他心頭就一直有股氣兒,隻礙於君命如天,聖旨已下,覆水無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