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稱頌。
雖說通緝犯還是通緝犯,但坊間名聲,卻是相當之好。
但這一切,和天葬淵上的餘琛,關係可就不太大了。
殺人也好,私刑也罷,臭名昭著也好,流芳千古也罷。
那些都是“判官”的事兒,跟他天葬淵的一個守門人有什麼關係呢?
人這會兒可是擁有正經身份,正經職位,坊間傳得正盛的閻魔聖女緋聞道侶呢。
他隻是通過順風耳,聽聞這整整一天裡懷玉城的閒言碎語。
末了,臉色古怪。
這說實話吧,他壓根兒不在意彆人怎麼看他,他隻是做自個兒應該做的事兒罷了。
柳岩烈該死,所以他就去殺了。
柳岩烈對不起的人太多了,所以他就把對方擺成那般姿勢。
秦九是死在柳岩烈手裡,所以柳岩烈就死在秦九的宅子裡。
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理應如此”。
所以倘若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變成一個通緝犯,一個殘酷的殺人屠夫,可止小兒夜哭。
但沒想到,一卷賬本兒適時橫空出世。
將柳岩烈的所有惡行,公之於眾。
最後卻讓他這個殺人犯,變成了無數百姓稱頌的“英雄”。
哪怕這會兒,懷玉城市井之間,也有不少人猜測,那賬本兒也是他公之於眾的。
但實際上隻有餘琛曉得,這事兒的的確確跟他沒關係。
做這事兒的人,是夜俠。
那天他去殺柳岩烈,正好碰上那傳聞中的夜俠從柳府盜了什麼東西,被人追殺。
因為對這家夥頗為欣賞,所以餘琛隨手幫了他一把,讓他順利逃了出去。
結果沒想到,他當時盜的就是那柳岩烈的賬本兒。
餘琛幫了夜俠,使得柳岩烈的賬本兒公之於眾,同時也讓懷玉城無數百姓稱頌於他。
倒是應了那句,蘭因絮果,必有來因。
天色黃昏。
天葬淵上。
石頭在灶房裡忙活著,青浣和秀蘿在屋裡練功,餘琛坐在門口,擺了一張小桌。
明明這門口隻有他一個人,但桌上有一壺茶水,兩個茶杯,桌旁也有兩張椅子。
讓上山來祭拜的百姓也好,散修也罷,免不了多看一眼。
但他們也沒多說,掃了兩眼以後,便跪在那天葬淵大門前,焚香燃蠟,磕頭叩拜。
祭奠同一個人。
――秦九。
這便能看出區彆來了。
柳岩烈死了,賬本曝光,不僅怒罵他的人不計其數,甚至有人闖進懷玉城入殮司往他身上吐口水,受人唾棄!
而秦九死了,葬入天葬淵,這二天來祭拜他的人,就已經一整天都沒斷過了。
大多數懷玉城裡一些受過秦九恩惠和照料的窮苦百姓和無權無勢的散修。
平日裡他們受人欺辱的時候,就是秦九出手幫了他們。
這份恩情,自然銘記在心。
秦九死了,他們便自發上山祭拜,痛哭流涕,淚流滿麵,直呼老天不公,如此良吏,卻是英年早逝。
一片哀嚎歎息聲中,餘琛轉過頭,看向同樣坐在桌旁,卻無法被外人所察的秦九,開口問道“他們說得對啊――你才四十,按神薹煉士的壽元,還有數百年可活,這會兒卻命喪黃泉,實在可惜。”
柳岩烈死後,賬本曝光,那些被克扣的撫恤金,在懷玉城百姓群情激奮下,立刻被重新分發下去。
如此,秦九的遺願也得以完成。
那不滅的執念煙消雲散之際,滔天怨氣也隨之消融了去。
隻剩下純粹的一道魂魄,時日無多。
麵對餘琛的問題,他那冷硬嚴肅的臉上,卻絲毫不感到任何一點兒惋惜。
“倘若說對於死亡沒有任何抵觸和不甘,那自是妄語。這世間隻要是活著的生靈,或多或少,都畏懼死亡。
我也一樣,我不是聖賢,我隻是一個靈吏而已,自然也抵觸死亡。”
秦九緩緩搖頭,開口道“――但有些事啊,它必須是要有人去做,如果每個人都因為畏懼死亡和危險而不去做應該做的事,那這個世道,便如同魔蜮。”
他抬起頭,看向那些跪拜的百姓和散修們,那冷硬的臉上突然笑了。
“你問我是否可惜,我剩數百年壽元,今一朝散儘,自然可惜。
但看到他們,似乎也就……不那麼可惜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將最後一點兒茶水一飲而儘。
先是對著餘琛,躬身道謝,謝其為他了卻了心願。
然後麵向天地,麵向悠悠曠野,拱手一拜,灑脫一笑。
“――上京懷玉城靈吏司百夫長秦九,今兒,上路!”
說罷,在那無數百姓祭拜的香火繚繞下,大步流星踏入陰曹地府,不見了身影。
萬人跪拜,香火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