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發青,皮包骨頭,好似被吸乾了體液一樣。
但儘管模樣如此淒慘,一張張臉上,卻是那無儘滿足的神色,好似登上極樂之巔那樣。
而這一張張臉,餘琛無比熟悉。
――正是那白天送潘守心的屍首上山的潘家族人們。
“來晚了一步啊……”
餘琛眉頭一皺起,明悟過來。
先前在天葬淵前,他便看見那潘家族人差不多都被掏空了精氣神,命不久矣。
結果這不到一天,便被抽乾了最後一縷生機,無聲死去了。
他抬頭,環顧周遭,打開天眼,掃過整個潘宅,卻未曾發現那潘守心走馬燈中詭異玉雕的蹤跡。
隻有那屍群當中,一道垂垂老矣的鬼魂,望著滿地的屍骸,目光呆滯,神色哀痛,喃喃自語。
那眉眼模樣,正是白天送葬隊伍中的潘家老爺子。
“老夫……老夫都做了什麼……老夫……老夫毀了潘家……老夫是罪人啊……
妖魔……玉雕是妖魔……她是怪物……是天魔……害老夫潘家千年基業啊……”
餘琛見這模樣,明悟過來。
這潘家老爺子死後,終於是脫離了那玉雕魅惑,恢複了清明。
然後見這般恐怖之景,一幕幕荒唐回憶,湧上心頭,死不瞑目了!
餘琛走過去,度人經一展。
刹那之間,潘家老爺的鬼魂被金光所攝,鑽進度人經裡。
與此同時,他一生走馬燈,也被餘琛所見。
沒什麼太過值得說的,就是一個嚴肅的老人,在那玉雕的誘惑下晚節不保,毀了潘家千年基業,心頭怨怒,無法消散,對那玉雕之恨,無以言表。
度人經嗡鳴之間,那潘守心伐山破廟遺願的妖尊灰字,更是濃重了一些。
餘琛明悟過來,這是兩枚相同的遺願融合在了一起。
執念更加深重。
完成以後,獎勵也當更加珍貴。
“呼……”
吐出一口濁氣,餘琛收起度人經,走出潘宅。
看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
原本,那詭異玉雕不知所蹤,他也不曉得何處追尋。
但在潘家老爺子走馬燈中,他卻看見了那玉雕最後的行蹤。
――兩個時辰前,整個潘家男丁,被那玉雕中重新走出來的“雪娘”,抽乾了所有精氣神,命喪黃泉。
然後,六道黑影兒抬著個紅白轎子,走進潘家,將那玉雕恭恭敬敬請上了轎,一搖一擺,搖上高天,踏空而去了。
餘琛看向潘家老爺子走馬燈中的方向,一步踏出,化作一道流光,追殺而去!
風馳電掣之下。
很快便在黑暗的天穹之下,看到了六個抬轎的身影,搖搖晃晃,極為詭異。
――這幅光景放在彆地兒,那自然是極為詭異,但在萬族群居,大能無數的上京城,算不得什麼。
甚至沒人願意多看一眼。
“找到你了。”
餘琛眼睛一眯,縮地成寸,瞬間超越了那紅白轎子,擋在他們前方。
他環顧周遭,確認無人注意以後,掩天避世陣開啟,加上畫地為牢,將這方圓三裡,儘數封鎖。
做完這一切後,方才有功夫打量那紅白轎子。
這不看就算了,一看,卻是連餘琛這種見識過大世麵的,都倒吸一口涼氣。
且看那紅白轎子,好似紙糊的那樣,上邊兒畫著無數妖異複雜的鮮紅紋路,僅是看著,便讓人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當然,這不是什麼重點。
重點是那抬轎的六道身影。
這六道身影很高,足有一丈,光頭,黑袈裟,頭頂上有戒疤,看起來像是和尚。
準確來說,是死和尚。
六個和尚,白白嫩嫩,年紀不過十二三,雙腿斷了,破爛的袈裟下嫁接著長長的方木棍兒,沾染著暗紅的血,而袈裟袖袍也是空蕩蕩的,雙手同樣沒了。
而那光潔溜溜的腦袋,兩隻眼眶被掏空,流出黑紅的血,鼻子和耳朵被割了,血肉模糊,雙唇被白色的織線縫起來,緊緊合閉,溢出血水來。
每個和尚背後,又都伸出兩根黑色的鎖鏈,綁在那紅白轎子上。
六個死和尚,抬著那紅白轎子,搖搖晃晃,無比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