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伸手朝天葬淵的方向一招。
刹那之間,那無窮無儘的深淵底下,傳來憤怒和不悅的咆哮,就好像是被搶走了什麼東西的野獸一般。
緊接著,一尊漆黑的棺木,緩緩浮上來,落在地上
――正是文齊天自個兒的屍首。
對於那恐怖的咆哮聲,餘琛已經習慣了。
如今,他早已知曉,天葬淵並非隻是一個陵墓那般簡單,否則七聖八家十五禦沒必要大費乾戈,將整個上京的屍首都葬上來。
再加上那剛剛入駐天葬淵時,夢中的驚鴻一瞥。
那被無儘酷刑所囚的神秘巨人。
那餘琛連感受都無法感受的可怕執念。
餘琛早就有所猜測,這天葬淵下,秘密不少。
但很明顯,這些秘密,遠遠不是如今的他能夠接觸的。
乾脆就不去管了。
那天葬淵底下囚禁的巨人是如此,方才的憤怒咆哮,也是如此。
真正讓他眉頭皺起的是,為啥明明葬入天淵文齊天的屍首,又懸浮著飛了出來。
“死前,我做了一些手腳。”
文齊天走過去,試圖想要打開那棺材蓋兒,可惜人鬼殊途,陰陽相隔,他並沒有做到。
餘琛見了,隨手一揮,那棺材蓋兒便飛起來,落在地上,露出其中完整的文齊天的屍身。
“我在我自個兒準備的棺材深處,刻了一些字文。”
隨著文齊天的講述,餘琛將他的屍首抬起來,天眼一開,果然在那難以發覺的棺材深處,刻著光暈淡淡的蠅頭小字兒。
“屍不墜,上九天,扶搖曲,夜不眠……”
密密麻麻,洋洋灑灑。
而文人之字,言出法隨,說不墜,便不墜。
便是這股殘留的言出法隨的力量,讓這棺材雖被葬下了天淵,卻沒有真正落下去,而是沉浮在葬口上下。
這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原理。
真正讓餘琛滿意理解的,是文齊天到底為啥要這麼乾。
難不成他是舍不得自個兒的屍首?
不,他為了進那平天秘境,救他師姐,命都不要了,更彆說區區肉身了。
疑惑之間,文齊天那支離破碎的走馬燈中,餘琛似乎……找到了答案。
“正是如此。”
從餘琛的神色變化中,文齊天的鬼魂便明白他定然是知曉了。
“這區區一具肉身,百來斤血骨臟而已,並無任何值得留戀之處。
但這具肉身所擁有的天棄之靈根,卻是無數生靈趨之若鶩之寶。
學宮的大夥兒,如此大張旗鼓為了我送葬,各種一個原因便是擔憂有人覬覦天棄之靈根,要確保看到我的屍首,沉入天葬淵,方才放心。
但他們不知曉的是,天棄靈根,除了是絕好的天賦資質以外,同樣也是……通往平天秘境第七層的鑰匙。
平天秘境有七層,層層皆有造化機緣,隻要滿足條件,便能輕鬆踏足。
但唯有第七層,似乎出了那既定的條件以外,還需以天棄靈根之血引,方才能打破壁障,構出一條通道來。”
餘琛聽罷,微微點頭,“說那第七層,乃是那平天王無上傳承之地,他這般設置第七層的門檻兒,難不成是隻想將那傳承給擁有天棄靈根的後人?”
“這便不知曉了。”
文齊天緩緩搖頭,“但有野史記載,平天王本就是天棄靈根,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創造的經典和修行的道,恐怕也隻有天棄靈根契合,如此一來,有這種限製,似乎也就理所當然。
但野史終究是野史,並不被天機閣和七聖八家承認,真假難辨矣。
可惜,我從那第七層逃出來以後,卻是忘記了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說到這兒,文齊天歎了口氣。
“是忘了,還是不想記起?”餘琛抬頭,問他。
後者一愣,沉默不言。
世俗凡人中,有些人在經曆極致的痛苦以後,會選擇忘掉這一段回憶。
煉士中,也是如此。
隻不過兩者不同的是,前者乃是被動,後者大多數情況下,是主動遺忘,主動斬去那一段痛苦折磨的記憶。
――文齊天失去了十年前平天秘境第七層的記憶,到底是因為外力,還是因為他自己選擇了忘記,便不得而知了。
但無論如何,前往平天秘境一事,算是定下來了。
餘琛算了算時候,從上京到西峽古山,哪怕通過洞虛之陣前往,也需要大半個月時間。
而那平天秘境開啟,也差不多還有半個月的時日。
當即決定下來,明日出發。
與此同時,他唰唰書信兩封,回給虞幼魚和秦瀧,告知他們,屆時會前往西峽,到時可於秘境相會。
做完這些,便洗漱收拾一番,歇息去了。
翌日清晨,晨光破曉。
餘琛安排石頭在天葬淵上看門,自個兒則換了身衣裳,給文齊天紮了個掩人耳目的紙人之身方便他能被洞虛之陣傳送,又帶上那,下了山去。
天候,已是初春。
儘管寒冬的凜冽已悄然褪去,但春寒陣陣,呼氣成霧,也是寒冷。
洞虛陣上,餘琛帶著紙人之身的文齊天,在一陣翻湧的白光中,身影被翻湧的光芒淹沒,跨越萬萬裡之距,穿梭虛空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