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最聽阿平哥話的人。阿平哥說不讓我去,我一定不會去!”
夏初見甩著腦袋,人臉頭套上的黑發跟著橫甩,看上去有點滲人。
滕平茅這時被淩晨的困倦、屋裡的白霧氛圍影響,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
而知道自己在做夢的人,膽子通常都會比平時大。
很多清醒地時候說不出的話,就能說出口了。
特彆是那許多積存在心底,幾乎成了心病的話……
滕平茅看著前麵的女子,慢慢起身走過來,在她身前不遠的地方,單腿跪了下來。
他捂著臉,痛哭出聲,以前一直深藏在心底的話噴湧而出“惠惠!其實我真的沒那麼厲害!”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宗室麵前,我們隻是螻蟻!隻是螻蟻啊!”
“我不讓彆人知道我倆的關係,就是不想……不想拖累你……”
“如果你那天沒有偷聽我們的談話,你就不會被納入名單……”
“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偷聽了我們的談話,還被人發現了……”
“你知道那人是誰!”
“那人是容中若啊……他是容家人!說出來沒人會信的!”
“就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人,隻要一句話,就能讓我們這樣的人灰飛煙滅!”
“惠惠,我們是孤兒,我們沒有任何根基!”
“我不敢跟容中若說,你是我女朋友!”
“但我有給你求情!容中若向我保證,他不會為難你,你隻要去執行任務,證明自己的忠誠,回來就可以升成中尉!”
“我以為這是個機會,讓你也能入那些人的眼!”
“我不知道這是死亡任務!我真的不知道!”
滕平茅說著,不斷扇著他自己的耳光。
看得出來,他是後悔了,但夏初見覺得,他後悔的力度,還不夠。
不過夏初見這下也大致明白了。
這滕平茅,應該是在跟容中若密謀這件事的時候,被童小惠聽見了。
然後童小惠又不小心,被容中若發現了。
但自私懦弱的滕平茅不敢說出他和童小惠的關係,導致童小惠被派到森沢星死亡小隊滅口。
這也能解釋,童小惠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內幕情況了……
夏初見想到這裡,對童小惠既感激又欽佩。
她打起精神,繼續幽幽地問“所以阿平哥真的是不知道這任務有多危險?”
滕平茅跪在她麵前,緩緩鬆開手,抬頭看著她,眼底的痛悔濃得化不開。
可夏初見不吃這套。
她問得一聲比一聲急“所以阿平哥真的認為容中若不知道我跟你的關係嗎?”
“難道阿平哥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得到容中若的信任,就把我獻祭了嗎?”
滕平茅猛地抬頭,像是見鬼一樣看著夏初見。
他瘋狂搖頭,喃喃地說“不是……你不是惠惠的妹妹……你是……惠惠!你肯定是惠惠!”
這女子的話,讓滕平茅不可抑製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全部真相。
不是他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任務,而是容中若拍著他的肩膀,附在他耳邊對他說“平茅,這個任務,隻能我倆知曉。”
“彆的人,都得死。”
“那個女兵,一定要加入到行動隊中去。”
滕平茅半點都沒猶豫,馬上說“好的,容少校。”
當時容中若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膀,說他會是一個真正的政客,並且表示,隻要任務結束,他就能晉升大校,然後退役從政,從此前途一片坦途。
於是滕平茅帶隊去了森沢星,又親手帶回了那頭萬壽飛魚。
至於扔在森沢星上那兩千星空陸戰兵,連戰損都不算,他以為自己能放下。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發現自己無法忘記童小惠。
甚至不惜找了個跟童小惠有六七分相似的女友。
可假的就是假的,永遠不會變成真的。
他被夏初見的話問得無地自容。
滕平茅本來就一直處於極大的內疚和痛苦當中。
現在又被自己內疚痛苦但又深愛的女子這一追問,就像被人扒了皮,把醜陋的自己,展現在她麵前。
滕平茅閉了閉眼,淚流滿麵,說“惠惠,對不起……”
“我以為我是鐵石心腸,能夠為了往上爬,什麼都不在乎。”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很累,我真的很累……”
“惠惠,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會攔住你的!”
“我會幫你在那些大人物麵前掩飾,我會直接告訴他們,你是我的女朋友,是自己人!”
夏初見這時忍不住了。
童小惠那麼光風霽月的女子,怎麼會跟滕平茅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同流合汙!
她打斷滕平茅的話,冷聲說“誰跟你是自己人!”
“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千星空陸戰兵,全部慘死在森沢星!”
“你知不知道我們是怎麼死的?!”
“你知不知道他們送我們過去,其實是為了交換!”
“他們得到萬壽飛魚,而把我們留給那些殤人做種人!”
“你知不知道我們所有人寧死不降!”
“你知不知道我們沒有人為了往上爬,就犧牲自己的戰友!”
“滕平茅!我童小惠今天給你托夢,就是為了跟你一刀兩斷!”
“哪怕我已死去,也永遠不要跟你這種人有任何牽扯!”
“你以為我真的是來看你,來求救的嗎?——不,我是來斬斷自己的念想!”
“你不配做我童小惠的男友!”
“我童小惠瞎了眼,才跟你這種賤人在一起!”
“賤人!以後不要再提我的名字!”
“更不要整什麼替身!”
“你讓我惡心!”
“你這種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
夏初見一頓激動輸出,自己是說爽了,但是滕平茅卻漸漸回過神。
剛才他自扇那麼多計耳光,疼痛也刺激了他的大腦,再加上夏初見這跟童小惠迥異的說話風格,讓滕平茅徹底明白過來。
這不是童小惠。
不過他沒有起身,依然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夏初見。
之前他陷入到自己的臆想當中,以為自己在做夢。
現在清醒過來,立即發現處處都是破綻。
最大的破綻,就是身高。
童小惠雖然個子不矮,但也隻有一米六左右。
而眼前這個跟童小惠長相神似的女子,身高起碼有一米七!
可能更高……
十厘米以上的身高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但滕平茅沒有揭穿麵前這個女子。
他反而更加緊張地看著她,突然問“……你……你……你是惠惠的妹妹?”
他緊緊盯著夏初見的臉,說“我聽惠惠說過,她有個妹妹。”
“當時她們姐妹倆在父母雙亡之後,已經五歲的她直接被送入孤兒院,但是她妹妹才出生,並沒有送到孤兒院,就被人領養了。”
“你是不是就是她妹妹?!”
“你是不是見到你姐姐了?!”
“你姐姐是不是還活著!”
不然怎麼解釋,這女子跟童小惠不僅長相神似,而是連嗓音都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