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提到了許曦,如果這個世界沒有超凡力量,如果彼岸花和竹葉青隻是一對正常的夫妻,他們的孩子早夭確實是一場災難,可沒有複活的希望,他們會選擇往前看,生活還要繼續,哪怕是苦澀的生活”
“正是因為有超凡力量,有複活的希望,竹葉青也好,彼岸花也罷,這些年都被這個希望裹挾著,身不由己,不人不鬼。
當然,這是他們的選擇,他們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理解並且尊重,我想問的是,如果我真的幫你把孩子複活了,你能保證他不死嗎?”
“許曦曾經複活過,不止一次,最終還是死了。”
“你如何保證,他不會再一次餓死,不會老死,不會因為其他問題死亡?”
如何看待死亡,是一個很玄,很深奧的話題,江白顯然沒打算和對方探討。
江白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複活之人,可會再死?
“是啊我的兒就算活了還是會餓死的”
婦女的表情有些恍惚,自言自語道,
“我想起來了,他不是餓死的,他是”
她的頭埋了下去,開始抽泣,聲音從小到大,就像毛毛雨變成了暴雨,最終哀嚎起來,大聲哀嚎最初伴隨著咒罵,罵天罵地,罵一切狗日的。
可當她罵累了,哭啞了,隻有一雙眼紅紅的,不再言語,卻像是什麼都說了。
她抹乾淨淚水,把那塊花布當做了手帕,拿在手上,再次看向江白,
“我不求你幫我複活我的兒,我隻求你,讓我忘了這一切吧,對我來講,這一切太痛苦了”
江白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麼。
聽著婦女第三次請求,江白緩緩開口,
“我確實有能力這麼做,和之前幾個要求相比,這個要求是舉手之勞,我想不到任何拒絕你的理由。”
“但是,這真是你想要的嗎?”
“在其他人眼裡,我丟失過很多記憶,這種感覺很糟糕,因為我知道,過去千年裡死了很多人,我肯定有很多的悲傷,也有快樂,這些東西都隨著記憶消失了,我想記起我卻記不起。
你知道嗎,有一個叫任桀的家夥在外麵,他就快死了,按他的說法,我和他以前關係很好的,我卻什麼都記不起了。
即使接觸的時間不長,我也知道,這小子對我的胃口,如果有時間,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我們會並肩作戰,出生入死”
“這一切都曾真實發生過,可我的那份記憶沒有了,能記著這一切的就隻有任桀了,任桀死後就沒人記著了。”
“我害怕任桀死亡,我為他即將到來的死亡悲傷,我更怕,他死後我甚至不悲傷。”
“有時候,活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當你活太久,送走了太多人,而自己依舊還活著的時候,這種痛苦會不斷折磨你。
在夜深人靜時,耳邊悄然響起一個聲音,腦海裡忽然浮現一個畫麵,你好像聽見了故人的言語,好像看見了昔日的場景,可當你清醒過來,你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場夢,他們早就不在了。
你隻有在睡夢中能回憶往昔,清醒時你根本不敢這麼做,因為那樣你會崩潰,痛苦就像潮水反複拍打著海岸,我們不是堅強的河堤,我們隻是隨著潮起潮落不斷擺動的沙礫”
江白歎了口氣,
“如果你選擇忘了你的孩子,這世上,就沒人記得他了。”
聽著江白的話,婦女再次陷入沉默。
顯然,江白做出了選擇。
她最後甩了甩手中的花布,像是和江白告彆一般,
“你可以走了。”
“你的命,比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