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的風從身邊吹過!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任洪敏到車站候車室的時候,轉一圈,才發現坐在角落的雷曉敏,緊張的心才慢慢的回落。
昨天晚上任洪敏把雷曉敏送到醫院門口,找了個三蹦子,坐上了,車都開走了,自己才慢騰騰的往回走,邊走邊胡思亂想。
雷曉敏回家會不會跟人說?
她家人都很尊重她,也護著她,從鵬哥和雷哥平時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尤其還有個副廠的大伯!廠子裡的其他親戚具體任洪敏都不知道有幾個,估計重要崗位都有她家的親朋好友!
任洪敏看著角落裡的姑娘,白淨的臉,側麵看沒什麼表情,梳個馬尾,高高的,散落的頭發落在橙色的圍巾上,紫紅色的大衣,就那麼安靜的坐著,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手裡好像是書,又像是本子。
慢慢的走過去,想著如何打招呼,還能跟自己出來坐車一起走,是不是可以慶幸,事態不是很嚴重?還是她就沒說?當然是希望如此的。
晚上,任洪敏做了好多種後果的預測,第一個,雷曉敏跟家裡說了,家裡人覺得被欺負了,於是對他趕儘殺絕,哪怕不是清理出銷售科或趕出水泥廠,但是擠兌擠兌他還是能做到滴水不漏的!比如,換個最次的地區給他,甚至不讓他單獨負責地區而是把他放到彆人的下麵,甚至再找個茬,磋磨磋磨去一層皮都能做到天衣無縫!第二個,跟家裡說了,家裡不許她再出來了,至少不讓她跟著去北三省是特彆特彆正常的!第三個,跟家裡說了,她家人按著他接受這份喜歡!第四個,她沒說,但是不想跟自己共事了!第五個,沒說,跟自己共事,但是和以前不同了!第六個,沒說,跟自己共事,找個一起共事的人去談一場戀愛,這個也比較刺激吧,對他來說!
任洪敏覺得自己很小人,把人性的惡,差不多想到了,當然他沒想雷家真的會揍他或者找人揍他一頓,他還不值得!也就是他自己的價值很低,雷家沒必要“臟了手”。
但是夜裡,任洪敏做了一夜的夢,自己被揍了,很嚴重,都急救了!還有就是雷曉敏帶著新郎來他麵前炫耀,然後倆人合起夥來把他負責的市場給占了,自己一個人灰溜溜的離開了!還有就是自己老了,都沒人敢跟自己結婚,因為知道他不是好人!
嚇醒了,一看表,五點了,起來收拾昨天桌上剩下的零星的米飯和菜,把飯盒刷的乾乾淨淨,放到袋子裡,整整齊齊的碼放在桌子上,桌子也擦了兩遍,椅子也擦了,並且按照位置擺放在桌子兩側;房間裡被褥疊好了,枕頭收拾好,放起來,把床鋪用舊被單蓋上,都整好了,才六點多,隻能穿好衣服,背上包,鎖好門,吃點早點,最後大步走著去車站。
一路忐忑,一路糾結,一路緊張,直到見到了角落裡那個姑娘。
“曉敏,你吃早飯了嗎?”想一千到一萬,憋出一句安全話題。
“任哥,我吃飯了,你吃了嗎?我這裡有餅乾,你吃嗎?”一如既往的語氣和態度還有關切,彼此都鬆一口氣。
雷曉敏昨天也想很久,跟家裡人說,有什麼用?打一頓?沒必要!給他小鞋穿?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心疼。自己不去北三省?唉,自己去那邊,不僅僅是為了他吧,雖然他一個人占了大部分緣故。
一起去,自己用什麼態度?冷冰冰的對他,何必呢?關鍵是自己會不會於心不忍。最後千想萬想,就和原來一樣,隻是告訴自己不再喜歡他了就行。
於是早上自己早早的起來,吃過媽媽的早餐,然後跟著弟弟的車,早早的來車站,等著;真的見麵了,沒有橫眉冷對,也沒有尷尬無言,就平常的樣子,也好!
唉,成人的世界,哪有那麼簡單,不是黑就是白,雷曉敏也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姑娘了,曾經的自己,就是那種嫉惡如仇、非白即黑的人,走入社會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是教育不好的?凡是教育不好的,那是吃的苦頭不夠多,不夠苦而已。
想想自己16歲,到水泥廠跟著鵬叔做內勤,從一無所知的小孩到如今,什麼東西不會不是學的?什麼樣的人和環境不是適應出來的?
雷曉敏很喜歡大伯的一段話不怕你不會,就怕你不學;不怕你不懂,就怕你不問;不怕你做錯,就怕你不改正!
她後來把這些話,也都給任洪敏分享了,具體收益多少,人家不說,自己是不知道的,不過應該不少。
看看這些年,那個家夥努力的樣子,勤奮的樣子,還有就是勇於承認錯誤的樣子!收獲應該是不少的,比如,這才幾年,靠自己花了幾千買了戶口,轉了正,還買了套小房子;明年他們還計劃投資幾個經銷商,把控下市場,唉,就跟種地一樣吧,耕耘了才有收獲。
“我也吃飯了,我帶了幾個蘋果和麵包,回頭路上吃。”任洪敏巡視周圍,距離雷曉敏的座位不是隔幾排就是旁邊的,隻好選了雷曉敏旁邊的座位坐下來,“你打熱水了嗎?沒打的話,我去打水。”
“我打水了,你自己去吧。”雷曉敏抬頭看看,然後低頭繼續手上的書。
“那我把包放在這,你看著下,我去了。”把包放下,任洪敏朝著小鍋爐房走去。
雷曉敏看看包,再看看遠去的人,撇了下嘴,然後趕緊調整下表情,繼續看書去了。
九點十分,廣播通知開始檢票,兩個人拿好票,整理好包,一起向檢票口走去。這個車次人不多,一眼可以看到尾,十幾二十個吧大約。去北京的車次,等待檢票的人不少,一個擠著一個的,車站裡執勤的工作人員,穿著藍色製服,麵帶微笑的維持著秩序。
幾分鐘過後,輪到任洪敏和雷曉敏檢票進站,兩個人東西都不多,拿著票,輕快的向站台走去,靜西縣是個小站,停靠的車次不多,很多快車和特快都不停。
今天有風,有點冷,站台靠牆邊的楊樹,刷拉拉的,樹枝上還有未落的葉子稀稀落落的搖晃著,候車的人們三三兩兩的站著,聚著堆說話,也有的人拿著書看,還有一對情侶忘情的擁抱著,或許是冷了吧,兩個人的體溫會不會高一點?
任洪敏和雷曉敏兩個人麵對麵站著,偶爾聊兩句,再看看天,有點灰蒙蒙的。
九點半,綠皮火車到了,按著順序,兩個人進了車廂,座位是挨著的,任洪敏把兩個人的包放到隔板上,吃的東西和杯子放到小桌板上。
車上人不少,座位都坐滿了,過道上也有站著的人,他們倆上車前,座位上是有人的,確認倆人的車票上的座位號,彆人才走開了,但比夏天的時候少多了,夏天的時候,來北三省避暑和遊玩的人特彆多,據說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也可以說難有立錐之地,不過他們倆沒趕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