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光景過去,桑海城還是那個桑海城,巍峨雄壯的蜃樓依舊停靠在港口附近,仿佛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實際上,變故早已在城中悄然落定。
有些是大事,絕大多數百姓都有所察覺,隻是具體了解程度有所不同。
比如說帝國上將軍蒙恬已經率軍撤離桑海區域,返回帝都鹹陽。
這幾天城裡巡邏的士兵數量大幅度削減就是明證。
有些則隻是小事,隻有極少數人會注意到。
比如說城中的有間客棧徹底關門歇業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開。
據說……隻是據說,有人看見掌櫃庖丁被幾個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不是善茬的人給帶走了,恐怕是生死難料了。
很顯然,對於尋常百姓而言,前者更有討論度。
帝都鹹陽發生了什麼以至於讓上將軍蒙恬匆忙撤離桑海的話題成了人們熱議的話題。
相較之下有間客棧的停業與掌櫃庖丁的失蹤,最多隻是周圍一些街坊領居閒聊時會提及。
哦,小聖賢莊的學生也會議論議論。
二者的討論度差距懸殊,但對某些人來說,庖丁的事卻要比蒙恬撤軍更為要緊。
“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庖丁的失蹤和羅網應該脫不了乾係。”
桑海城郊海濱懸崖下的墨家秘密聯絡點中,傷勢恢複的差不多的盜蹠正跟班大師彙報自己了解到的情況。
“據點遇襲那晚,有人在天剛開始亮時遠遠的看見了一些奇怪的人出現在有間客棧門口。”
“根據他們的形容,那幾個人大概率是趙高和他麾下的六劍奴。”
“嘖嘖……”班大師急促的捋著胡子,一臉的棘手之色,輕聲歎息著。
“那日聚會之後,庖丁大概率就已經有所暴露,咱們就不該再留他一人在城裡了。”
“如今還真出事了!”
高漸離在一旁沉著臉,陷入了思索之中,片刻後開口道
“如果庖丁被羅網帶走,為什麼我們會完全查不到他的下落?”
羅網作為一個殺手組織,一個諜報機構,在普通人不免會沾染上一層濃厚的神秘光環。
讓人迷之覺得它很強大,甚至是超出常理的強。
但在真正的行家裡手來說,羅網也就是個生活在陰影中的地下組織而已。
最多人多一點,實力強一點。
它和其他門派組織沒什麼區彆,該有的問題也都會有,比如會有泄密者,會有背叛者,也會有其他勢力的秘密臥底。
所以,墨家是能搞到羅網情報的。
當然,太過重要隱秘的秘密情報還是很難搞到手的。
不過庖丁的情報,照理說他們是能搞到的。
因為羅網根本沒有藏匿庖丁的必要。
更確切的說,羅網甚至可能主動往外界暴露庖丁的消息。
無他,唯釣魚爾。
從庖丁嘴裡才能撬出來多少消息?
最多也就圖一樂。
真要頂用還得是班大師高漸離這種正經墨家高層。
“會不會是陰陽家也介入了?”盜蹠插話說了自己的猜想。
說庖丁沒價值,那也是和高漸離班大師這種的重要成員做對比的情況下。
實際上,作為墨家安插在桑海的秘密探子,這些年來又一直給小聖賢莊送飯,庖丁還是很重要的。
隻是從他們這種人嘴裡很難拷問出有價值的情報,所以單純以庖丁的口供作為突破口性價比不高。
不如順便釣個魚。
然而這個世界上存在一群拷問鬼才——也就是陰陽家的人。
無論是陰陽讀心術,還是陰陽傀儡術,都是拷問情報的絕佳手段。
即使是墨家出身的庖丁,也並不能抵抗這兩門陰陽術的力量。
班大師聽到這個猜測後,立刻搖了搖頭。
“應該不是。”
“如果陰陽家插手,幾天的功夫過去,他們應該早就得到了所有有價值的情報,帝國的人不可能一點動作都沒有。”
“那……是為什麼呢?”盜蹠一撩額前兩綹黃毛,疑惑道。
高漸離沉聲接話道,“或許……羅網抓走庖丁還有其他用意?”
盜蹠臉上露出些許茫然,“除了咱們墨家的暗探,丁胖子不就隻是個廚子了嗎?”
“廚子對羅網有什麼用?找他做一桌子菜,然後給那位國師大人下毒嗎?”
班大師挑了挑眉,手指不住的撚動自己的胡子
“這也說不好……羅網,什麼事做不出來!”
高漸離微微搖頭,終結了這個話題
“羅網的目的隻是其次,我們關注的重點還是庖丁的下落。”
“必須要把人救回來。”
盜蹠連連點頭,“放心,我明白,我會去繼續打探的。”
“小聖賢莊那邊也多去一下,子房或許能打探到有價值的情報。”班大師提醒道。
導致朝他露齒一笑,比了個明白的手勢後人就不見了。
班大師見狀不由無奈一笑,搖頭歎聲道,“希望能儘快打探到消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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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海城,將軍府,扶蘇的書房中。
屋中此時坐著兩個人。
一個自然是扶蘇,另一個則是身為扶蘇老師的古尋。
師徒倆麵對而坐,各自身前擺著一杯冒著青煙的熱茶。
“蒙恬被調走的事,你大概都了解清楚了吧?”
古尋握著茶杯,笑嗬嗬的跟自己的學生說道。
扶蘇點了點頭,臉色不像古尋這般輕鬆愜意,有些凝重
“知道了……”
“亡秦者胡……沒想到就為了這一句讖言,父皇就要對北地用兵!”
聽得出扶蘇的語氣很是激動。
嬴政急召蒙恬回鹹陽在他看來沒什麼大不了的。
有事也好,沒事也罷,這都是蒙恬為人臣的本分,也是嬴政這個皇帝的權利。
哪怕實際上沒什麼要緊事,就是嬴政想把蒙恬叫回去了也無所謂。
但嬴政現在召蒙恬回去是要再起北地戰事,情況就不一樣了。
在扶蘇看來,彆說北邊狼族現在的情況還算平靜,就是冒頓真的有意進犯中原,甚至付出實際行動了,帝國也得保持克製,儘量隻做防守。
不是扶蘇軟弱,也不是扶蘇不了解狼族劫掠對邊境地區的傷害性,而是帝國不得不保持克製。
如今南方戰事正如火如荼的穩步推進,五十萬大軍,上百萬勞力投入其中,各種軍需物資每日消耗無算。
算上各地常駐的邊防戍軍,哪怕嶺南戰事全程一切順利,帝國七成以上的力量也會被完全牽製在軍事上。
剩下的基本全都要用於維持內患不斷的帝國內政。
這種情況下再開啟北地的戰事,那都不是一句窮兵黷武能形容得了了。
這種烈火烹油式的瘋狂舉措,無疑會嚴重加劇帝國內部的混亂。
為政一方數年,足以獨當一麵的扶蘇當然看得出其中存在的巨大隱患,也當然不會支持自己父皇的命令。
尤其是在一切的開端,僅僅隻是一句占卜讖言的情況下的。
古尋對於扶蘇的激動反應並不覺得意外,很淡定的擺了擺手
“先彆急著生氣,我收到了一份加急的情報,北邊發生了一些變故。”
“冒頓成功聯絡上了烏孫國,雙方達成了合作,聯手夾擊月氏國。”
“月氏國近日也確實吃了幾次敗仗,冒頓為狼族爭取到了些許喘息之機,進一步侵吞起東胡的資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