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先生覺得這是個合適的機會?”班大師飛快的捋著胡子,聲音非常緊張的問道。
“顯然如此。”逍遙子淡定回道,“封禪之禮已不可考,但不論帝國會如何進行這封禪祭天之事,泰山上都不會布置太多兵力。”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
但這兩件一般不能一起乾。
泰山封禪是祭禮,不是軍演,山下布置多少兵力保護無所謂,但山上卻不可能安排的十步一崗五步一哨。
這就給了刺殺者鑽空子的機會——山下的兵力無所謂,再怎麼封鎖都會有漏洞。
“嬴政的身邊勢必會有高手保護。”一旁的範增插話提醒道。
“這改變不了什麼。”逍遙子保持平靜回答道,“而且,陰陽家的高手都在蜃樓上,會削弱很多。”
保護自己和保護他人的難度是不一樣的。
嬴政自身武力不行,身邊圍著再多高手,也一樣有危險,甚至大量高手在他身邊開戰本身就是對他的威脅。
當年荊軻刺秦,嬴政身邊的高手也不少,還不是差點成功了?
隻要有機會摸到嬴政近前,就有刺殺他的可能!
班大師等人互相看看,陷入了沉默。
一方麵,他們知道這件事的風險有多大。
另一方麵,他們也知道這件事的收益有多大。
做,還是不做,這是一個問題。
蓋聶看著心思各異的眾人,開口提醒道,“封禪大典,古尋很可能也會在場。”
這句話給他們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有高手保護,和有古尋保護,是兩種概念。
彆說古尋,要是蓋聶沒叛逃,依舊做著嬴政的貼身近衛,他們刺殺的成功率都要直線下降。
逍遙子眉頭緊鎖,反問道,“他會參與封禪大典?”
“可能會。”蓋聶簡要的回答道,“任何慶典祭禮,嬴政都會請古尋隨行,除非他本人不願意去。”
“他去的幾率高嗎?”盜蹠迫不及待的插話問道。
“不高。”蓋聶搖了搖頭。
這話讓眾人鬆了口氣,然而緊接著轉折就來了。
“但每種慶典祭禮第一次邀請他的時候,他一般都會參加。”
盜蹠忍不住叫苦吐槽道,“這不還是幾率很高嗎?”
上一次封禪祭天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古尋以前肯定沒參加過。
蓋聶沒搭話。
幾率不高我特麼提醒你們做什麼!
逍遙子接著問道,“蓋先生覺得,如果古尋在場,成功刺殺嬴政的概率有多少?”
“零。”蓋聶毫不猶豫的回答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答案。
考慮到不嚴謹,他跟著又補充了一句,“除非他默許。”
啊……還是很絕望。
班大師他們麵麵相覷,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凝滯。
古尋,橫亙在所有江湖人頭上的一座大山。
他的強大不在於他到底有多強大,而在於沒人知道他有多強。
班大師等少數幾人倒是知道他有多強,但……怎麼說呢,還不如不知道。
知道了更絕望。
沉默了好一陣後,盜蹠開口打破了僵局,攤手笑嘻嘻道
“既然這樣,那這件事就算了唄。”
“穩賠不賺的局,就沒必要打了。”
他本身也不是很支持刺殺嬴政這件事。
倒不是他不想嬴政死,而是他不想再麵對一次刺秦舊事。
上一次,墨家損失了兩位統領,他們失去了兩位好友,後續引起的王翦伐燕,更是死傷無數。
盜蹠不怕死,也知道對抗帝國少不了死亡,但他還是希望一切犧牲都更有意義一些。
刺殺……是一種賭博,而且是豪賭。
贏了,一夜暴富。
輸了,滿盤皆輸。
太極端了。
班大師等墨家成員聞言不由點了點頭,顯然他們很認同盜蹠的話。
畢竟有前車之鑒,誰都不想再經曆一次。
範增和項梁對視一眼,各自低垂著眼眸,沒有發表意見。
在戰爭中,豪賭是大忌,一般隻有到了事不可為的時候才會賭一把。
現在頂著幾乎必然失敗的可能去刺殺嬴政,毫無意義。
但……有些時候,哪怕失敗也是有意義的。
逍遙子緩緩說道,“這……依然是個機會。”
盜蹠無法理解的詫異回道,“這還算什麼機會?送死的機會嗎?”
不是盜蹠說話難聽,實在是逍遙子的堅持在他看來太荒誕。
當著古尋的麵刺殺嬴政,這不相當於和彆人賭六麵骰的大小,結果押了個大於二十一嗎?
你把骰子搖碎了它也到不了這個數啊!
“哪怕失敗了,刺殺也是有意義的。”逍遙子認真的回答道。
“這有什麼意義?”盜蹠一攤手,完全不能理解自己聽到的話。
範增這時候終於抬頭插話,說道,“有人敢刺殺皇帝,有人能刺殺皇帝,這就是意義。”
“什麼意思?”盜蹠一怔,似懂非懂的又問了一句。
逍遙子接回話頭,回應道,“反抗帝國,從來不是一門一派,一室一家可以做到的,隻有所有人都聯合起來,才有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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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相王侯,寧有種乎……有些道理,必須有人身體力行,才能讓其他人明白。”
“在王離兵敗大澤山之際,進一步在泰山封禪之時發動刺殺嬴政的行動,就是最好的方法。”
這話乍一聽很高尚,也很悲壯,頗有一種菜市口的譚嗣同的意思。
但實際上……截然不同。
這種行為並不是在用一場刺殺行動去喚醒某些人的反抗之心,隻是在挑撥有心人,挑動他們不安分的心罷了。
“可……可……”盜蹠覺得這話有道理,又好像沒道理,磕磕絆絆的卡了好一會兒才想到反駁的話,“可農家這句話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啊!”
範增沉聲回道,“農家先輩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後人如何看它,否則的話,儒家也不會分裂成如今這個局麵。”
孔夫子的話就在書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又有誰真的明白他的意思呢?或者說,又有誰會真正在意他的意思呢?
“所以……就要派人去送死嗎?”盜蹠理解了逍遙子他們的想法,但仍舊無法接受。
沒有人回答他,再次陷入了沉寂。
在座的人的沒有怕死的,怕死就不會走上造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