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鎮令中風後,他深切地體會到了世間的人情冷暖。當初他還康健、官職還在,還沒落魄時,沒有人敢看低他一眼,府中的美妾更是爭相討好他。
然而,隨著他中風,之後又被罷官落魄後,這些美妾紛紛變心,把府中細軟卷走,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雖然這些美妾大多出身不高,大都是從怡紅樓看中帶回來的,但她們對他的態度轉變卻令人心寒。
更令他氣惱的是,元統領和錢侍衛等人直接接管了他在府中的權力和待遇,霸占了他的美妾們,甚至連府中的仆人也敢對他橫眉豎眼。
整個鎮令府,隻有小石頭一個下人,始終恪守仆人的本分,儘心儘力地照顧好前鎮令,從未有過越軌行為,所以,在搬離鎮令府時,前鎮令選擇留下小石頭作為他的隨從。
因為鎮令府是皇帝特批建的官宅,前鎮令在接到罷免官職的聖旨後,必須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搬離鎮令府,要把鎮令府騰出來,留給下任新鎮令官員居住的。
之後,他們主仆二人找到了一處位於貧民區的小院落作為新的住所。由於府中大部分財物被妾室、元統領和錢侍衛卷走,前鎮令隻能讓小石頭將他之前收藏的珍畫古董等物品拿到典當鋪典當,換取了一些銀兩。加上手中剩餘的銀兩,如果節省使用,足以支撐主仆二人過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穩生活。
前鎮令覺得,如今這樣的生活,若能平平安安、簡簡單單地度過餘生,他也就足矣。隻是今早一醒來,他眉心就不停地跳動,心裡也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凝視著帳頂,陷入沉思。他深切的感到這種不安很可能源自宣王。
他很清楚,對於宣王而言,自己已成了一枚廢棋。過去他為宣王做了許多事情,因此知道了宣王的許多秘密,現在宣王想要過河拆橋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這段時間小石頭對他的細心照料讓他感動不已。他知道小石頭是個恪守本分的忠心仆人,和小石頭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也許是小石頭的善良純樸感染了他,他也開始反思自己的良心了。
既然自己現在已是一個廢人,如果被宣王派來的人殺了,他也無怨無悔,他做過那麼多的壞事,就當作是老天爺給他的報應吧。但他不希望小石頭受到牽連,因此他才勸小石頭離開。
小石頭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這是人之常情的正常反應。但他看到前鎮令中風癱瘓在床,無法自理,如果他就這樣離開,將前鎮令獨自一人留在此處,他會感到內心不安和愧疚。因此,小石頭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猶豫。
前鎮令看出了小石頭的猶豫,但此刻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因為感覺到第一次有人真心關心他。他望著小石頭,伸手比劃想要寫字,小石頭便將手伸過去,前鎮令在他的手上寫道“小石頭,你走吧。不必有太多顧慮。我已經是個廢人,死了也不足為惜。”
小石頭看出了前鎮令眼神中的悲涼,這讓小石頭覺得更不應該拋下中風癱瘓的前鎮令不管。
小石頭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堅定地對前鎮令說道“大人,我不走,我決定留下來幫助你。”
聽到小石頭的話,前鎮令的眼角瞬間濕潤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流淚的心情,心裡是充滿了溫暖和喜悅的。在未曾中風和罷官之前,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會。
過去的他總是把職位低於他的人看作螻蟻,從未真正把平民百姓放在眼裡。而現在,最忠心的卻是這位來自平民百姓家的小石頭。前鎮令的內心充滿了諷刺和悲傷,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可恨。
小石頭拿起毛巾,幫前鎮令拭去淚水,隨後將那碗雞蛋花瘦肉粥端到床前,聲音清亮的說道“大人,先喝些粥吧。稍後我會想辦法,看看我們如何找地方藏身躲避。”
前鎮令躺在床上,望著小石頭微微點頭,喉嚨有點哽咽,心中滿是感動。
小石頭喂前鎮令喝完粥,他就在小院裡四處看哪裡能藏身,但因為他們居住的小院落實在太小,一眼到底,根本無處可藏身。經過反複思量,最終確定床底是他們唯一的藏身地。所以小石頭和前鎮令這對主仆最後是選擇躲在床底下的。
小石頭艱難地將前鎮令先提前藏到床底下,並用東西把前鎮令遮掩好後,他又琢磨著如何設法應對暗殺者,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
他想起前天在後山拾柴時,後山那裡有一些野生的小米辣,他想到可以用辣椒水捕局。於是他就匆匆的跑到後山去采摘了很多小米辣回來,把小米辣剁碎後燒開水煮,還加了兩把鹽下去一起煮。等辣椒水煮好後,他把辣椒水倒出一個盆裝著備用。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用沙包吊起來砸暗殺者的策略,如果能砸中頭部那最好了,或許能讓暗殺者被砸昏迷,從而控製暗殺者。但小院附近沒有沙子,他隻能又跑到後山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裝了一袋泥土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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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就開始布置機關,先把裝有辣椒水的盆平衡放到門沿上,隻要來人一推開門,辣椒水就會由上麵倒下來,然後兜頭兜臉的淋下來,被淋中的話,那辣椒水足夠辣夠爽。
接著,再用繩把那包泥土吊起來,再在房間裡布些透明細線,隻要暗殺者不小心碰到那些透明線,吊在上麵的泥土包就會掉下來砸在暗殺者身上。小石頭算準暗殺者淋中辣椒水後,一定會在房間裡找清水洗臉,這麼一來就會很容易碰到那些透明細線。等布置完後,小石頭也爬進床底藏匿起來。
夜幕降臨,星辰黯淡,北餘清楚前鎮令的落腳點在哪裡。因為之前追查被盜的賬本和信件時,他曾秘密找過前鎮令詢問一些關於賬本和信件的信息,但卻一無所獲。因此,這次要來暗殺前鎮令,他很快就找到了前鎮令所居住的小院落。
北餘悄悄地潛入小院子裡,因為前鎮令中風癱瘓在床,無法移動,他徑直走向房間,自信能迅速解決這個廢人。然而…
當北餘推開門的那一刻,一切都按照小石頭的計劃發展。門一開,原本平衡放著的辣椒水盆瞬間傾斜,濃烈刺鼻的辣椒水如同瀑布一般傾瀉而下,兜頭兜臉地淋在了北餘的身上。他猝不及防,眼睛、鼻子、嘴巴無一幸免,那火辣辣的感覺像是無數把火焰在他皮膚上跳舞,刺激得他眼淚直流,咳嗽連連。
被辣椒水淋到的北餘慌亂亂竄,踉踉蹌蹌的進入屋內,試圖尋找清水來緩解這難以忍受的灼熱感。他的眼睛被辣椒水刺激得幾乎睜不開,隻能憑著模糊的視線和直覺在房間裡摸索。然而,他沒注意到房間中那些幾乎看不見的透明細線。他的腳一不小心觸碰到了一根,瞬間,懸掛在空中的泥土包應弦而落,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為那包泥土是從高處急速掉落砸在北餘肩膀上的,那樣的重力衝擊力是很大的,北餘被砸中肩膀的那一刹那,整個人覺得那疼痛像是肩膀都被砸脫節了,加上辣椒水的辣勁,讓北餘幾乎失去了戰鬥力。他跪在地上,雙手捂著臉,試圖減輕那股刺痛。
但事情到這裡並未結束,就在這時,突然一記悶棍揮過來,北餘意識到情況不妙,但為時已晚,那悶棍敲中他的後腦勺,直接將他敲暈倒在地上。
暈倒在地上的北餘,可能此刻的內心是非常懊惱的。他原本以為這是一場輕而易舉的任務,卻沒想到最終自己體會到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強”的道理。
其實最後一記精準的悶棍不是小石頭動手的,而是早就躲在一旁看熱鬨的承王府暗衛動的手。
這名承王府派來的暗衛叫墨名,他一身黑衣蒙麵,僅露出兩隻眼睛,讓人根本無法辨認出其長相如何。
其實小石頭趴在床底下有看到墨名了,他心裡還在想怎麼又多來了一個暗殺的人?心裡正害怕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結果…
墨名把北餘敲暈後,就站立在門邊說道“好小子,你很聰明呢。現暗殺你們人已經被敲暈,還不趕快出來?”墨名這話是對小石頭說的。
其實墨名很早就到了這個小院,他看到小石頭在忙著布機關,他一時興起,想看看小石頭布的機關能不能起作用。於是他就隱匿氣息,藏身在一旁靜靜觀察,準備在危險時再出手相救主仆二人。
隻是最讓他沒想到的是,宣王府的侍衛統領北餘竟會如此輕敵。
小石頭聽到墨名在跟他說話,他不知道墨名是敵是友,所以他藏在床底下有些害怕,躊躇的不敢爬出床底。他看向前鎮令,和他對視一眼,前鎮令也沒法確定現在的情況,隻好在小石頭的手上寫道“再等等。”
於是小石頭不敢吭聲,也沒發出任何響應,就靜靜的趴在床底下。
墨名見小石頭還是沒從床底下出來,心想估計他們主仆倆人應該是害怕他也是來暗殺他們的。於是墨名又開口說道“你們快出來吧,我是來帶你們走的,這個暗殺你們的人是宣王府的人,你們再不出來,等會這個暗殺你們的人醒了,你們就走不掉了。”
小石頭一聽,馬上又和前鎮令對視一眼,前鎮令雖然之前有猜想到不安的心理是來自宣王,也覺得自己是一個廢人,被殺也無怨無悔了。但現在當知道宣王真的派人來暗殺自己,當真正的事實擺在眼前時,前鎮令心裡還是很氣憤很難過的,畢竟當初自己對宣王如此聽令賣命,到頭來卻被宣王派人來暗殺。
前鎮令躺在床底下,雙手氣憤的握緊拳頭,小石頭望著前鎮令,發現他的臉色變得惱怒氣憤。但小石頭不知道前鎮令和宣王之間的事情,於是就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又給他使眼色,意思是告訴他,現在不是氣憤的時候。
前鎮令看到小石頭的示意後,才頓然醒悟過來,收起惱怒的情緒,沉默的思索了一下,然後在小石頭的手上寫道“我們先出去。”
小石頭得到前鎮令的回複,於是微微點頭,然後就自己先爬出床底,他看見墨名站在門邊那裡沒動,他與墨名對視了一會,發現墨名沒有要對他們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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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小石頭轉身趴在地上,又鑽進去床底一點,然後用力拽著一張席子的兩個角,使勁的往外拖。
墨名見狀,覺得這次來要救他們走,這時間估計一時半會走不了,他低頭看了一眼還暈倒在地上的北餘,也擔心北餘很快就會醒過來,於是他從腰間拿出一顆迷暈藥直接塞進北餘嘴裡。這樣北餘必須得12個時辰之後才會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