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歸氣,齊國娟為朋友的遭遇而感到生氣。
但她並沒有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
認真對待排練是一名職業樂手的基本職業素養。
今晚的排練總體來說算得上比較順利,樂團和尼基塔都準備得很充分。
尤其是尼基塔的表現,的確算得上一流鋼琴演奏家。
俄派血統純正,手下功夫紮實,演奏風格鮮明,雖然以演奏柴可夫斯基、拉赫瑪尼諾夫等俄派作曲家的作品著稱,但在傳統的德奧派作品處理上也很有見地。
尼基塔的勃二始終保持著情緒的穩定和音樂線條的流暢,能夠帶領樂團向前走,優雅樂觀。
排練是工作,齊國娟用心處理定音鼓的每一個聲部。
但是對於孔超排練結束後“呼籲”大家一起聚餐坐坐的行為,齊國娟有著鮮明的態度。
拒絕。
本來周末排練就算加班了,現在還想讓老娘加班結束再去參加這些沒有意義的應酬。
做夢。
有加班工資嗎?
排練一結束,齊國娟就收拾鼓槌準備走。
“蟈蟈姐。”
一旁平頭小老弟假模假式地跟著收拾著行頭,往齊國娟身邊又靠了靠,然後小聲問,“你真不去啊?”
平頭小老弟是秋季新招剛入團的小老弟,97年生人,本來今晚就沒他什麼事,勃二沒他的聲部,他是主動來學習經驗的。
一入團就趕上老柴和勃二這種大曲目,作為一名有上進心的小平頭,他當然不能錯過近距離觀看大姐大排練的機會。
可上進心歸上進心,平頭小老弟已經和哥們約好九點半一起打遊戲,但是孔指揮剛才都把話說成那樣了,他很是猶豫,而且他不喜歡喝酒,上次聚會他被灌的難受了好幾天。
“我家裡有事,”齊國娟怎麼能不知道小平頭的想法,“你有事就走,今天的局少你一個不少。”
小老弟也是這麼想的,他又不是樂團的重要人物,去了也挨不著尼基塔,沒機會近距離瞻仰大師,他去了就是當個陪酒的背景板。
可背景板多他一個是不是能好點,畢竟他去了也是一種態度啊。
“姐,”小平頭音量壓得更低了,“方指是不是真要退居二線了。”
這話可是犯了樂團新人的職場大忌,就算是真的,作為新人,也絕不能在公開場合討論。
齊國娟左右留意了一下,並沒有人注意這裡。
小平頭的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再緩緩語氣傳開,那無論這是真的假的,小平頭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了。
見齊國娟沒吭聲,小平頭立馬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尷尬地笑了笑。
“多背譜子,多練鼓。”
齊國娟隻能把話說到這了,無論誰站到指揮台的位置上,樂手都還是樂手。
“走了。”
齊國娟收好包和一旁不遠的老孟打了聲招呼,“孟叔我家裡有事,您替我說一聲吧。”
老孟不隻是小號聲部的老首席,同時也是齊國娟父親的多年老友,平時在樂團一直對齊國娟照顧有加。
經曆過蓉愛的幾朝換代,老孟什麼場麵沒見過,如今就是安心等退休。
“去吧。”老孟樂嗬嗬地應了一聲。
齊國娟走後,小平頭看向老孟,支吾道“孟老師,那我呢?”
老孟笑“你要沒什麼事,就去坐坐,今天不讓你喝酒。”
隨著齊國娟離去,接著又有兩個人走了,一個拉中提的,一個吹圓號的。
三個人中,中提主動去前麵和孔超說了一聲。
有主動離去的人,自然就有主動替孔超吆喝的人。
隻不過大多數人沒有明確動作,隻是一邊收拾樂器一邊打哈哈。
今晚對於蓉愛注定是特殊的一晚,雖然應了孔超的邀請並不意味著一定站了孔超的隊伍,但沒有去的,又沒有親自和孔超打招呼的,就無疑是選擇了站在方永波的隊伍。
但有一個人是例外,就算這個人親口說他支持孔超,也不會有人真的相信。
這個人就是跟隨方永波十幾年,如今正值壯年的蓉城愛樂首席林清風。
此時此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林清風,大家好奇的是林清風會不會去,這從一定程度上也能幫助一些左右搖擺的人做出決定。
如果方永波真的病退了,那接下來的樂團戰爭就是孔超和林清風之間的戰鬥。
孔超雖然級彆上大於林清風,可林清風是實打實的樂團首席,整個蓉愛方永波之外的第二號靈魂人物。
可以說沒有指揮來排練,有他林清風來就足夠了,樂團的風格,長短板,林清風甚至比林清風還要熟悉。
參考職業樂團屆的曆史,此種情況未來隻有兩種方向。
一是孔超展現出驚人魄力,把林清風拿掉,相當於徹底把方永波留在蓉愛的印記抹去,拆掉方永波的體係,但蓉愛要承擔的風險是將會直接退回到二流升至三流的樂團水平。
二是林清風利用自己的核心優勢,一點點把孔超架空,逼迫孔超另尋去處,如果孔超想留下來,就隻能老老實實當自動擋指揮,但此種做法承擔風險的同樣是蓉愛,指揮和首席同床異夢,樂團注定無法繼續向前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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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團競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麵對未來潛在競爭對手的邀請,林清風會做出什麼回應,好事者們不免有些好奇。
派係鬥爭向來是上麵的事情,實際上也牽扯不到太多人,就如齊國娟所說,練好自己的家夥事就行了。
裝啥機器也少不了螺絲釘啊。
“有酒我肯定得去啊,”林清風收起樂器笑道,“不過這個加班費不能讓孔指自己掏腰包不是。”
林清風拿出手機給樂團經理向南撥了過去,“老向,喝酒。”
林清風話音落下,現場一瞬更加熱鬨了。
許多人都忽略了一點,蓉愛還有一位隱藏在舞台幕後的權力人物。
電話那頭向南心裡一陣罵娘,剛才就有人給他發消息說了孔超要請客的事。
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方永波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馬上就要出節目預告了!
不過他罵的不是這個,是特麼的今晚他又要破費了。
讓財務出血,就等於讓他放血。
但他還不得不去,因為這個電話是林清風打給他的。
在他的印象裡,林清風幾乎沒有給他打過幾次電話。
是老方終於坐不住了嗎?
齊國娟離開音樂廳直接去了停車場,進到車裡就給方正去了電話。
那頭方正秒接“哈尼~”
齊國娟此刻哪裡有彆的心情,“出事了。”
方正一聽齊國娟的語氣就感到不對勁,“怎麼了。”
齊國娟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給方正講了一遍,方正聽完一句“我操。”
cpu直接被乾爆,“親愛的,今天不是愚人節。”
齊國娟“你趕緊給安哥打電話。”
下一秒電話被掛斷。
可沒過兩秒方正的電話又打了回來,她忙又接起來,“什麼情況。”
方正“我怎麼給老大說。”
齊國娟隔空一個大白眼,“我打。”
直接掛了電話,齊國娟打開通訊錄翻到李安的電話撥了過去。
李安正坐在電腦前聽著肖邦思考,小車已經選好了圓舞曲,他該怎麼給小車配一首夜曲。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亮了。
他那一看是齊國娟,也沒多想直接接起。
“喂。”
電話那頭,“安哥你現在說話方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