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玿房中,越惜秋將藥水倒在熱毛巾上,橫眉怒目讓謝玿捂好,用奇怪的手法在她臉上按壓。
謝玿瞧他麵色極凶,假模假樣喊了聲“疼。”
越惜秋冷笑,“疼麼?!我還道你真的什麼都不怕。”
謝玿又舔著臉笑,忽而正色說道,“越惜秋,謝謝你。”
越惜秋想起前因,又念起後事,心中一酸,道,“不用謝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你作死我都攔不住!”
謝玿道,“哪裡,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越惜秋,“那更不必,都賴你自救。而且這些年你為我花月宮跑前忙後,我可沒付過你工錢。”
謝玿,“我其實謝”
“不用說!”越惜秋又打斷他,口氣仍凶悍,手下卻忽地不似方才那樣粗魯,他頓了頓,平聲道,“你不用多說,我都看到了,前年上元節,窟山後的流景樹你走之後我偷偷看了”
那一年上元之夜,看似一片靜謐幽森的窟山中,花月宮內燈紅語笑,眾人聚飲通宵,酣暢淋漓。
謝玿在偏廳蹙著眉,正抱了比以前圓了一圈的小蟠桃在腿上,學著方芸英的模樣去黏一隻紅眼白身的兔子燈籠。
念生瞧著她手下,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平時看不出來,做起這事兒,謝玿手比腳還笨。
良久,小蟠桃等的睡著了,在謝玿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枕在她腿上,小臉兒肉嘟嘟的擠成蜜桃狀,涎水在謝玿衣服上也暈開了一個桃形。
謝玿低頭一看,心覺無比可愛,神思一勾,手下就更亂了,漿糊竹簽繞成了爛七八糟一團。
念生終於歎口氣,示意她撒手。
那團竹簽與紙構成的不明物到了念生手裡,隻見他修長手指輪換交錯,一陣後那“東西”居然有了些白兔的雛形。
這些年,他已經出落成了少年模樣,輪廓漸利,五官隱約像方芸英,尤其下半張臉,若是個小姑娘倒能說柔美精致,但在他臉上隻好說俊秀文雅。
謝玿沒見過鄭則,但料想念生這性子也不會十分像他,除卻繼承了幾分方芸英的安靜細心之外,平日處事作為竟然更像是
她單手摟住小蟠桃,另一手揉了揉太陽穴。
想起那個人,她每每腦中猛有抽痛,連帶著胸悶難捱,十分不好受。
耳邊有人小跑去,不一會兒,又迅速跑來。
忽地,眼前一隻手伸來,遞過一隻雨過天青色的瓶子。
是念生。
她一愕。
念生看著她,道,“我剛去你房間找到的,這沒拿錯吧?。”
她邊道謝邊眯眼瞧他,手下動作細碎,打開瓶子,倒出,投喂,嚼動。
念生低頭看看,猶豫半晌,終還是問,“這是到底是什麼?”
謝玿嚼出一口清香,麵無表情看了看他,說,“緩解”
念生全神貫注屏息靜聽。
謝玿,“紅鉛痛症1。”(注1紅鉛其實指女子初次的月經,有出處。紅鉛痛症我用來說痛經,編的,沒什麼出處。)
念生一愣,臉慢慢紅了,捂進胳膊。
謝玿咂咂嘴,把瓶子塞進懷裡,好歹到底是年輕。
忽而一聲嘭響,宮前擂武台上的天空,火樹銀花炸作璀璨斑斕。
不知何人先起了一聲歡呼,年輕人如同鹿群競逐,歡悅著跳騰著往外湧。
念生一手夾起小蟠桃,一手拉起謝玿,長雁留影步把眾人遠遠甩在身後。
眾人在擂武台上齊齊仰頭,隨著陣陣升空炮聲嘰嘰喳喳,不知何時醒了的小蟠桃在念生咯吱窩下也捏緊兩個小拳頭,眼睛睜得渾圓,“噢!!!”
紫衣白發的長老在人群後麵氣的吹胡子,“誰放的煙花?誰放的煙花?!暴露宮址如何是好?是豬嗎?都是豬嗎?!”
大家聽到了,皆心道,長老說的是,長老說的對。但沒人理他。
謝玿忽然“哦”一聲,撒腿就往後山跑。
念生身旁一空,一愣,“怎怎麼了?”
小蟠桃夾在他咯吱窩下,小手伸直,指點前進,“噢!榕樹!!”
念生恍然,後山那棵被叫做流景樹的老榕樹,據說仙根仙骨靈驗非常,也不知何時傳下來的習慣,說每每上元子時,將願望寫於金帛掛於流景樹上,若心願合理合情,必能實現。
當初謝玿曾嘲笑,合理合情之事自然會實現,還需要求神?
結果幾年來,子時將至,流景樹下咬著筆杆寫祝詞的人裡,從來也沒少了她。
到底她也明白,凡事,合理合情之外,還需要些運氣。所求的,不過也全是那點天意罷了。
雖然跑得快,但每年心願,其實也都差不多,不用太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