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第一次趕鴨子上架出任務,梁再冰許久沒有在出發前感受到這種緊張的情緒了。
梁再冰神經質地把毛衣裡的內搭襯衫最上顆扣子解開又扣上,梗著脖子轉頭問十一,“是扣上比較好嗎,看起來會不會有點太嚴肅了?但是解開又給人感覺不太靠譜穩重。”
天知道素未謀麵的十一媽媽見到他之後,會不會因為他身上哪點不合她的意,就剝奪他的暫時監護權,把十一接回去自己帶。
十一沉默得有些反常,至少在梁再冰麵前,他向來有求必應。
但直到梁再冰問了第三遍,十一才回神了一般,輕聲回道,“都很好。”
“哎呀不能這麼隨便馬虎啦,那可是你媽媽,我們還得去謝謝她培養出你這麼優秀的孩子。”
梁再冰掰著指頭數十一的感動中國十大美德,“你真誠、善良、聰明、勤勞、心靈手巧……”
十一忽然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將他的手指都合攏握在掌心。
梁再冰注意到籠罩在十一身上不同尋常的陰雲,少年垂下的眼睫不受控製地顫抖著。
他是在……害怕?
“我沒有那麼好。”
“除了你不會有人要我。”
所以你擔心的不會發生。
把壓在心底的話說出來後,少年反而平靜了,他深深低下頭,從梁再冰的視角隻能看到烏黑柔軟的發頂和脊骨突出的纖瘦後頸。
一個引頸受戮等待審判的死刑犯。
他確實是殺死自己父親的無可救藥的惡徒,法律沒有降下懲罰,但他還未受過另一種審判。
能將在地獄中受刑的靈魂徹底毀滅的審判。
而手持著刑罰之雷的行刑官,隻是溫柔地撫摸著他的發頂,“不是已經都過去了嗎?”
十一終於抬起頭直視著那雙滿含著自責和歎息的琥珀色瞳仁,黯淡的眸子中亮起光芒,卻什麼都沒說,低低地“嗯”了一聲。
另外兩人最近的狀態都不正常,整理行李的活隻能落在陳安頭上。
等陳安把剛打開歸置回衣櫃的衣服重新塞回箱子裡,再把其他生活用品和工具一股腦塞進去,拉上箱子走出臥室時,客廳的氛圍不再沉滯,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平靜。
十一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注視著梁再冰進行最後一次的著裝整理。
梁再冰最終還是決定把襯衫扣子扣上,但經過他太多次折騰的紐扣已經到了極限,在他扣上的時候猛然斷開了線。
這下好了,不用糾結了。
梁再冰無奈地把扣子的遺骸放在桌麵上,等著回來再重新縫上。
當他套上外套拉好拉鏈時,在鏡子中卻看不出一點襯衫的影子。
他花那麼多時間糾結的東西,完全是庸人自擾的無用功。
梁再冰哂笑自己精神病犯了,那種緊張的情緒也在此刻徹底消散。
“走吧。”梁再冰從陳安手中接過一隻大行李箱,站在敞開的門口,歪著頭對兩人笑了笑。
但等他們到了高鐵站,才被告知因為受地震餘波影響,正在緊急檢修軌道,他們搭乘的班次被延期晚點,什麼時候到站也無法預計。
梁再冰滿頭問號,“有地震嗎?我怎麼沒感覺到。”
感知最敏銳的陳安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淩晨的時候床震動了幾下,但他以為是翻身導致的,就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