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能拿朝政與江山去冒險,”元淮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朕起用士林儒生,那又如何呢?為何你們兄弟一定要看成是朕有心針對你們二人?為何就不能當成是朕的一片好心,去找一些擁有真才實學的人去協助你們,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崔友植說。
“為何?”
“這朝局可是我們兄弟當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一群勳貴老臣的手中搶過來的,當我們兄弟拚上性命鏟除手握大權的勳貴老臣時,這些酸腐的儒生又在做什麼?為何我們搶下來的果實,要平白無故地分給他們,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朕知道,因此朕起用這群儒生之時,不過是封了一批門下省的七品言官,還有禦史台的幾個禦史而已,哪裡會對你們兄弟二人造成任何威脅?”元淮說道。
“自從你起用這些言官之後,我們兄弟總感覺有鋒芒在背,不管說什麼、做什麼,這些言官諫臣貞總要說三道四,指指點點,處處要抓我們兄弟的錯處,如此一來,為了不走上從前勳貴們的老路,我們兄弟就隻能先下手為強,若要不成為魚肉,就要先變成刀俎。”
元淮轉過身去,依靠在牢房上,也背對崔友植,“說到底,若是你們兄弟行事當真坦蕩,又何必擔心這些言官的上疏,即便是言官上疏,朕知道,你們兄弟從前為朕所做之事,身上難免會有汙點,因此並未降罪於你們兄弟二人,隻要你們做的不是太過分,朕都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你們呢,你們可曾將朕的寬宥放在心裡,稍微反省過自身?今後行事低調謹慎也一些?有過嗎?”
“你們兄弟反而是越來越肆無忌憚,在朝廷上坐大,若不是朕有意,任由你們兄弟胡來,那朝廷上的言官諫臣,都要被你們兄弟殺乾淨了吧,”元淮說,“常言道,國將興,必賞諫臣;國將亡,必殺諫臣。你們如此行事,豈不是有心要亡我大黎?”
“這些言官不斷地在背後給你獻言獻策,隻怕其中也有要鏟除我們兄弟的不少計策吧,你是皇帝,我們兄弟是臣仆,即便是你沒有怪罪,但隻要你那一天被這些言官攛掇著,當真惱了我們兄弟,要降罪於我們,我們也隻能乖乖將小命交托出去,我們兄弟能否活下去,都要仰賴你的一喜一怒,如此活著,有何興味?”
“因此你便起了謀反的心思。”
“是,也不是。”崔友植說道,“若要將懸在我們兄弟脖子上的刀拿開,我們隻能這樣做,隻是我們兄弟知道,你不是先帝,也不是齊王,更不是一盤散沙的勳貴老臣,你遠比他們要精明得多,也更難對付的多了,從前些日子你如此果決地料理了灞水北岸的六路大軍就足以知道,若要謀反,豈不是要將我們一家的身家性命白白搭上去?”
“我們兄弟貪婪成性,隻是還沒有這般愚蠢,平日裡攛掇我們兄弟擁戴秦王逼宮篡位的朝臣們不在少數,隻是他們不夠了解你,不知道你看似溫和,實則狠辣,若是逼宮篡位,勝算不到兩成,多日前你臥病在床之時都未能成事,更不要說在你康健的時候,因此我們不過是隻是在府中聽著這些朝臣們溜須拍馬,過一過帝王的隱罷了,要是當真謀逆,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
“那些逾越禮製、有謀逆之嫌的物件,不過是旁人用來討好友槐、以此在朝廷上謀個一官半職,或是利用友槐,以公器謀些私利罷了。”崔友槐說道,“這是公的一麵,私下裡來說,我也並不想對你不利,隻是這樣躲在刀口下過日子,實在是疲累得恨,因此時常生了歹意,也隻是心中想想罷了。”
元淮頭也不回地往牢房的出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若是從前,我們君臣,我們兄弟,時常這樣說說話,何至於到今日。”
崔友植回過頭去,輕聲說道,“明明君臣契,咫尺或未容,若有來世,不,莫再有來世了,我崔友植來世寧做豬狗,也不願再為人,蒼天,何苦來如此戲耍做弄我?”
大黎皇宮,乾陽宮,金殿朝會。
“回稟陛下,臣已查明,”杜育說道,“崔氏欺君罔上、意圖謀逆、貪贓枉法、賣官鬻爵、結黨營私、陷害忠良,畜養刺客,刺殺朝臣、勾結商賈、侵吞宮產、殘害百姓、私占田產等百餘樁大罪,均已核實,請陛下過目!”
湯哲庸親自走下台階去,將杜育手上的供述交到了元淮的麵前。
元淮一一看過了崔氏兄弟還有其一眾黨徒招認的罪行,臉上卻異常平靜,沒有一絲的慍色,將那供述放在小太監手上的錦盤上。
尚書右仆射韋成嶽看元淮麵無表情,於是上前說道,“陛下,崔氏之罪,證據確鑿,且牽扯之人眾多,如今京城之中人心惶惶,臣請陛下從速嚴懲為首之人,以安朝臣與萬民之心。”
元淮怔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著龍案,過了好一會兒,仍舊不作聲。
堂下的朝臣們都已經開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議論之聲,這時隻聽到湯哲庸假裝咳嗽了兩聲,朝臣們皆斂聲屏氣,聽到金座上的元淮說道,
“朕,念及崔友植延昌七年護駕有功,不忍加以酷刑,賜崔友植毒酒一觥,準其與刑部大牢中自儘,崔友槐、崔慎眄等崔氏已成年男丁,皆問斬於市,邢施道、薛敦望、嚴仁信、陳叢隱梟首示眾,任命臨淄王元、中書舍人陶錚為監刑。”
“曾鐘瑜、林榮介、曹錦世、林爵池等崔氏黨徒,流配邊地為奴,張黍田,重杖一百,充為苦役,罪人家仆與未滿十四男丁皆沒為官奴,女眷充入掖庭為宮婢,在京城各處張貼告示,訓導天下臣民,戒之慎之,不可重蹈。”
“是,臣等謹遵聖旨。”眾臣齊聲說道。
門下侍中鄭宜祚又上前說道,“陛下,臣還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講?”
“愛卿但說無妨,”元淮說道。
“是,”鄭宜祚說道,“崔氏所犯的罪行之中,有不少牽扯到中宮皇後與秦王,不知陛下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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