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我所賜?”崔皇後問道,“不錯,我這一生,的確有不少人都死在我的手上,隻是說到底,我也始終是個深宮婦人,不要說京城,連皇宮都甚少出去,你是南虞郡主的陪嫁婢女出身,你的母親自然也應該是南虞人,她如何是被我所害?我倒是真有心將你的母親挫骨揚灰,隻是實在沒有這樣的機會,真是可惜。”
崔皇後以為她這樣說,盧憶蓀會怒不可遏,會莽撞行事,誰知道盧憶蓀不慌不忙地讓靈笳將那件八寶玉骨燈拿了過來。
“你可還記得這是什麼?”盧憶蓀將八寶玉骨燈拿在手裡問道。
崔皇後看著盧憶蓀手中的玉骨燈,覺得十分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崔皇後終於想起,這件東西崔皇後在她娘家兄長的虞泉彆院中見過。
當日是她母親的壽辰,因此向元淮請命,準許她回家省親,探望老母。
元淮當時專寵柳昭儀柳蕙兒,心想若皇後不在宮中,他去柳昭儀的宮中還能方便些,於是很痛快地便允準了,還囑托皇後在娘家多住幾日,多陪一陪崔老夫人與崔氏兄弟。
在壽宴之上,崔皇後便看到虞泉彆院的大堂中有一盞燈十分華麗耀目,點亮之後,室內光華璀璨,華美如雲霞,置身堂下如同到了九重天宮的淩霄寶殿一般。
崔皇後才問兄長,這究竟是個什麼稀奇物件,竟然讓人如臨仙境一般,她做了十幾年的皇後,世上的珍寶也自認為見過數物,隻是這樣的寶貝還從未見過。
崔友植偷偷跟崔皇後說,這是他率兵攻占了西越,在西越王府中尋到的稀世珍寶。
崔皇後一聽,連忙告誡兄長,既然是這樣的寶貝,兄長應該藏好了才是,莫讓外人知道了它的來曆,傳出去讓有心之人之知道可就不好了。
崔友植倒是聽勸,也果然這樣做了,未曾跟任何外人提起過這寶貝的來曆,隻是家中設宴、款待親近要緊的親朋好友時,常常將這八寶玉骨燈拿出來擺一擺,充充門麵。
秦王常佑府中也常常將這寶貝借去,而將這寶貝送到秦王府的,就是崔友植當日十分倚重的楊迢,也足以看出崔友植對這寶貝的看重。
崔皇後看著盧憶蓀手中的八寶玉骨燈,猛地想起當日之事,驚訝地看著盧憶蓀。
“看您這副神情,想來也已經是猜到了吧,”盧憶蓀說道,“這件寶貝除了我,想必在這大黎,沒有幾個人知曉它的真正來曆,這八寶燈是我從前房中的珍愛之物,可是三年前,一夥兒盜匪闖入我的家中,殺了我的父親、母親、兄弟,將我的妹妹擄走,把家中的財物洗劫一空,這件寶物也流離輾轉,進了你們崔家的囊中。”
“你是西越人?還是西越王的女兒?”崔皇後問道,“難怪,會這般恨我,恨我們崔家。”
“當然,看來皇後也不是抵死不認自己過錯之人。”盧憶蓀說道,“若不是你們崔家,若不是你們兄妹的合謀,我們一家,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當日你的兄長因為貪汙巨額軍餉一事,被房晉生房將軍和禦史中丞上疏參奏,禦史台也暗中籠絡崔氏的罪狀,眼看皇帝就要降罪於你們崔家,你們兄妹擔心此事會殃及自身,急於脫罪,於是將矛頭對準了我們西越,你們想,西越富庶,眼下正與南虞因邊境流民一事起了乾戈,若是黎軍協助南虞,瓜分西越,以西越之財彌補軍中的虧空,一定能將功折罪、戴罪立功。”
殿內的盧憶蓀與崔皇後在說著,有一行人從寒雀台的西麵走了上來,
“你兄長崔友植為了一己之私,便將我們西越當做他贖罪的貢品,如同一隻待宰的羔羊,他趁我們西越在東線與南虞交戰之時,瞄準時機,率領黎軍自北麵偷襲,一路直達雪川城外的白崖山穀,讓我們西越腹背受敵,越軍與黎軍、虞軍兩線作戰,舉全國之力抵抗數月,終究是寡不敵眾,兄長慘死在雪川城外,無力抵擋來勢洶洶的黎軍,隻能眼看著黎軍攻入雪川城。”
“我們西越與大黎一向交好,從未想到大黎會趁人之危,以這樣卑劣的方式攻占西越,攻城略地,無惡不作,南虞與西越不睦多年,南虞人進攻西越之時,都未曾這般不擇手段,可平日裡以兄弟之國互通往來的黎人,一朝反目,竟然會這般瘋狂,絲毫不念往日情誼。”
盧憶蓀在說這些往事之時,一心隻在崔皇後身上,未曾想到窗外還有一個人在竊聽著。
“雪川城未破之時,我父親曾派出使者,我西越願意獻土求和,隻求大黎皇帝,念在西越與大黎的數百年之好,能保留我西越的宗廟,不屠戮百姓,不縱火焚燒我們諸葛氏苦心經營四百多年的雪川城,僅此而已,可是呢,我父親派出去的使者被你兄長崔友植派人射殺,大軍將雪川城團團圍住,隻等崔友植一聲令下,便要闖入城中。”
“陛下……”湯哲庸在窗外輕聲叫道,
“噓!”元淮比劃著讓他收聲。
“最後的時刻,我父親跪在城外,甘願自裁,”盧憶蓀說道,“一人承擔過錯,隻請黎軍不要踐踏我西越的宗廟、不傷及城中無辜百姓,隻是這樣卑微的請求,都被你的兄長崔友植置若罔聞,甚至當做笑談,對我年邁的父親,大肆羞辱取笑,之後崔友植的一聲令下,數萬黎軍鐵騎衝入雪川城中,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將雪川王府中的珍寶搶奪一空,又將我西越四百年的宗廟付之一炬,手無寸鐵的百姓死傷無數,崔友植又命人將世代居住在雪川城的百姓們,儘數驅趕到城外,任由其自生自滅,等黎軍離開雪川城之時,被殺害、凍餓而死的百姓不計其數,城外早已經是百姓的皚皚白骨。”
“哼,成王敗寇,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崔皇後說道。
“很好,成王敗寇,如今的敗寇變成了你們崔家,也該讓你們嘗嘗當敗寇是一種什麼滋味了。”盧憶蓀說道。
“隻是,為將者,領兵出征也是常事,”崔皇後問道,“隻是你如何能肯定,出征西越就一定是我兄長的主意,而不是陛下的謀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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