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刑部大牢。
刑部賜死也是選在午時,一天之中陽氣最盛的時辰,此時行刑,可以讓新鬼身上的怨氣少一些,早日去地府掛名,莫要留戀人間。
盧憶蓀帶著宮人們剛進來,就看到湯哲庸身邊的小太監康裕端著毒酒出去,和盧憶蓀一行人正好撞上。
“奴才參見夫人。”康裕請安道。
“起來吧,不必多禮。”盧憶蓀說道,“犯人可痛快飲下毒酒了?”
“是,一滴不剩,兩三口便飲了個精光。”康裕說道,“犯人還一個勁兒地挖苦陛下賜的酒不是宮中珍藏的佳釀,咒罵著是給奴婢們喝的雜酒,竟是小瞧了他,平白糟蹋了他的人品,還說什麼多年情誼,陛下竟然這樣小氣,當真讓人齒冷一類的話。”
“還有……”康裕支支吾吾的說,
“還有什麼?”
“還有就是些上不了台麵的市井糙話,實在是難聽,他竟然用在陛下的身上,奴才便實在不敢學了。”
“這崔大將軍倒是豁達,臨了倒是這般放蕩不羈起來,敢指著陛下咒罵。”盧憶蓀說道,“裡頭可還有旁人嗎?”
“回稟夫人,湯總管在裡頭,陛下的旨意,讓湯公公親眼看著犯人咽氣才能回宮複命。”
“陛下也是謹慎,這樣的事原本是刑部來做,竟然囑托湯公公親自來了。”盧憶蓀說道,“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盧憶蓀往裡頭走著,隻聽到崔友植在說什麼,“若是沒有好酒,隻管到我府上取便是了,這是什麼貨色,如飲尿一般,不甚痛快……”
“將軍若是想要好酒,我即刻命人去取,隻是這一來一回,隻怕將軍等不到佳釀,就已經兩腿一伸去見閻王了。”盧憶蓀邊走邊說道。
“老奴參見夫人。”湯哲庸請安道。
“湯公公辛苦了,讓您來做這樣不體麵的事,實在是委屈了。”盧憶蓀說道。
“老奴不敢,陛下親自委派老奴的事,老奴隻覺得臉上有光,何來不體麵之說呢?夫人實在是說笑了。”湯哲庸看盧憶蓀有備而來,知道盧憶蓀有話要說,於是連忙說,“既然夫人來了,老奴便到外間伺候,夫人若有吩咐,隨時命人差遣老奴便是,老奴告退。”
“多謝湯公公成全。”盧憶蓀說著,讓月嬌將湯公公攙扶了出去。
監房外麵,隻剩下盧憶蓀一人,而監房裡麵的崔友植也被鐵鏈鎖著,隻能稍微動動四肢,身子是一點都動彈不得。
“怎麼樣,崔將軍?我的主意可好啊,我宮中有上好的越醴,那味道連太皇太後都讚不絕口,要不要我命人去取來,給崔將軍送行啊?”
“你這妖女,”崔友植的眼睛中似有無儘的寒意,惡狠狠地看著盧憶蓀,“你方才不是說,我一時半刻便要殞命了嗎?我哪裡還能來得及一品你宮中的甘醴呢?”
“那不過是我隨口說的,”盧憶蓀說道,“您平生殺人無數,作惡多端,若是讓您一時半刻就死了,豈不是太便宜您了,也不是我的行事作風啊。”
“你這話是何意?”崔友植問道。
“說起來,也並非是陛下賞的禦酒不好,而是這再好的禦酒,摻入了這兩味藥,味道都不會好的。”
“哪兩味藥?”
“您剛才大罵陛下不念舊日的情誼,實在是誤會陛下了,陛下之所以念及往日的情誼,才會命人賜你鴆酒,還加了烏頭,你若飲下,不出三刻便已殞命,”盧憶蓀說道,“隻是如此一來,甚無興味,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崔友植一臉疑惑,覺得口中發苦,五臟六腑隱隱作痛,隻是這痛緩緩地深入肌理,不像是讓人速死的劇毒。
“於是我就讓精通醫術之人,將這酒盅的鴆毒與烏頭,換成了上好的馬錢子、鵝膏粉與斷腸草,還加了一些天山靈芝進去,調配地恰到好處,您放心,離您去見閻王,還有三日呢,等這馬錢子、鵝膏粉與斷腸草的毒慢慢折磨得你痛入骨髓、五臟如焚,您才能最後撒手呢。”
盧憶蓀接著說,“這毒藥自心而起,先是肌理疼痛難忍,毒液會順著肌理滲入骨髓,骨髓又酥又癢,骨頭上卻如同被針紮刀砍,任憑你再怎麼掙紮都無濟於事,再是五臟六腑如同被數萬條毒蟲撕咬得粉碎,被嘶啞的感覺一直傳到口鼻,再是呼吸短促,憋悶難忍,想大口喘息都不能,繼而是四肢痙攣,渾身的骨頭都如同被折斷一般,最後是意識錯亂,所有被你害死的人、你心中有愧的人會出現在你的麵前,向你報仇雪恨,等你被折磨的隻剩最後一口氣,這一日才算是結束,等到第二日,這些痛楚便會再來一遍,直到第三日你的氣力全無、隻留下最後一口氣、最後一口血,才算終止呢。”
“你,你這妖女……”崔友植一動怒,氣血運轉之間,那毒藥竟然提前開始發錯了,崔友植忍著腹部的劇痛,指著盧憶蓀說道,“妖女……你竟然如此狠毒,連禽獸都不如。”
“哈哈哈哈哈,多謝崔大將軍誇讚,被您這樣一個禽獸不如的人說禽獸不如,我這臉上與有榮光呢。”盧憶蓀笑著說,“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妖女,不如趁著還有精神,瞪大了眼睛看看我究竟是誰。”
崔友植瞪大了眼睛仔細辨認著,可始終沒有認出盧憶蓀究竟是誰來,況且因為骨頭酥、癢、痛交織,忍不住是想去撓一撓大腿,舒緩一些痛楚,可雙手被鐵鏈死死地捆著,也未能如願。
“也是,您這一輩子,死在您手上的人不計其數,您連帝王將相都尚且不曾放在眼中,哪裡又會想起我一個無名小卒來?”盧憶蓀說道。
“求……求……求求你,殺了……殺了我!”崔友植忍不住嘶喊著,可是剛一嘶喊,仿佛覺得有毒蟲爬到了他的喉嚨裡,在撕咬了起來,崔友植的麵目也隨之扭曲了起來。
“殺了你?那怎麼對得起我死去的母親、父親、哥哥、弟弟、無數的百姓,還有被你們當做粉頭作弄的妹妹呢?”盧憶蓀看著崔友植臉上已經有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於是說道,“想不起來?也好,看在你母親的麵子上,給你提個醒,乾元五年,雪川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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