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看這是什麼?”裴太妃說著,讓珊紋將裴皇後寫的手書呈到了元淮麵前,
元淮打開一看,開頭便寫道,“姑母,熙芸無德,有負姑母照拂,隻是再無顏麵苟活於世,熙芸也不敢怨懟陛下,終究是熙芸有命無運,忝居皇後之位,惹得後宮嬪妃離心、陛下厭棄,不如一死,尚且不玷辱裴氏門楣,昔年熙芸入宮,承蒙先太後與太妃不棄,視熙芸如親女,今日一彆,實在不孝至極,望姑母切莫傷懷,隻魂歸寰宇、陪伴先太後左右而已,請姑母萬萬珍重、勿念。裴氏熙芸絕筆。”
元淮越看越皺緊了眉頭,不禁問道,“皇後這是何意?難道是要畏罪自殺,讓朕落一個薄待妻室、威逼至死的汙名嗎?”
裴太妃聽著,不禁搖搖頭,“皇後無罪,何來畏罪自裁之說?”
“鐵證如山,難道太妃還要執意相護嗎?”元淮說道,“侍奉皇後的一乾宮女、太監皆供認不諱,說那鵝膏粉正是皇後吩咐重晝帶進宮來的,重曉又指使荀伏與舞姬懷嫣,將那鵝膏粉加入了昭容的湯羹之中,句句屬實,難道還有假?若是太妃不信,朕這就讓人將一乾人等儘數帶來,讓他們當麵說給太妃聽。”
裴太妃聽了,連忙苦笑著擺擺手,說道,“陛下,我年歲大了,實在受不得驚嚇,聽說坤儀宮侍奉的太監、宮女都在天牢中受儘了酷刑,重曉的一隻眼睛都瞎了,重晝的肋骨被打斷了幾根,我隻聽著,就已經毛骨悚然,哪裡還敢當麵見他們呢?”
元淮聽著,也思量著自己當初一心為了查明此事,有些過於急切,大內天牢的人用刑也實在重了些,聽太妃這樣說,心中也生了一絲慚愧之情。
“這鵝膏粉末,”裴太妃看元淮神情變得柔和,借著說道。“的確是皇後讓人運進宮來的,隻是皇後並非是要用這鵝膏粉末來毒害何人,不過是覺著在這世上活得了無生趣、想自我了斷罷了。”
“太妃如此說,倒像是朕如何薄待了皇後,皇後當日不分青紅皂白,要重杖處死常信的生母鄧氏,皇後身邊的宮人利用巫蠱誣陷鄧氏,朕也不曾深究,隻是處置了那宮人,讓皇後禁足罷了。今日皇後身邊的人又做出了在宮內行凶、私藏毒藥、謀害嬪妃皇嗣之事,朕也是讓內侍監審問了皇後身邊的宮人,不曾傷及皇後的分毫,一應供奉如前,還讓朕如何寬宥皇後、厚待皇後呢?”
“陛下,熙芸自從延昌二年便入宮了,陪伴在你的身邊,已經有二十餘年,雖然是你的繼室,可她在身邊的時日,與你的發妻也無甚分彆吧!你如何還不知曉皇後的性情?皇後因為早年間的事,遲遲不能生育,今生隻怕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兒,她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孩兒能時時承歡膝下罷了。”裴太妃說道。
元淮聽著,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層,崔氏當年害得裴熙芸今日再無自己的子息,此事他最清楚。
“當日你明明答應,等九皇子周歲,就讓皇後撫養九皇子,可是後來又為何變了主意?讓她苦等了一場,多日的希望撲空。如此也罷了,皇後撫養了七皇子這幾年,眼看她們之間的母子情緣越來越深了,你又讓鄧氏與七皇子私下相見,豈不是要從皇後的身邊再奪去一個孩兒嗎?她這個皇後,如今被禁足宮中,你隻與後宮嬪妃們在宴會之上絲竹管弦、鶯歌燕舞不斷,她一個人在坤儀宮中,堂堂皇後,受儘了冷落,入宮二十載,到頭來還是孤身一人,她在這宮裡,與其來日再受人淩辱,還不如死了的好。”裴太妃說道。
“太妃這話未免偏頗,”元淮冷冷地說道。“即便是皇後心中苦悶,也不該讓底下的人做這樣的糊塗事。”
“這些事連皇後也並不知道,”裴太妃說道,“那一日,皇後想要服毒自儘,好在被身邊的宮女太監死命救了下來,主辱臣死,身邊的宮女太監看皇後如此,心中憤慨,都以為皇後如今的處境,皆是唐昭容所害,因此才私下裡串謀,瞞著皇後,做下了這樣的事,若是陛下不信,隻將皇後叫來,看皇後手上的靛色痕跡便知。”
元淮思量了片刻,將讓湯哲庸將皇後叫到了含章殿來,一看皇後的手上,果然留有觸碰過鵝膏粉所致的靛色痕跡,再看裴皇後麵色憔悴如霜,曾經的朱唇秀口也變成灰褐色的腐木一般,元淮看著當年笑靨如花的表妹,如今變成了眼前這副模樣,也不禁感慨,為何自己的妻子,從劉纖韞、崔雋媖,再到如今的裴熙芸,一個一個都會變成了這幅模樣。
裴皇後跪在元淮與裴太妃的麵前,也不為自己做過的事分辯,隻說這些事都是因她而起,還說元淮若要降罪,隻降罪於她便是,莫要牽連旁人。
裴太妃又說道,“陛下,皇後的確有約束不周之處,隻是,若因此事而輕言廢立,隻怕會讓宮中之人會議論紛紛,宮中之事不免會傳到外間百姓耳中,臣民揣測,隻怕民心浮動,皇室的威嚴不再,內廷之事,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為是,莫要大動乾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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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又何嘗希望如此?隻是這後宮紛爭不斷,朕因此也不能安下心來,料理前朝政事,此番這些奴才們竟然敢互相串謀、謀刺主子,實在可惡,朕絕不輕饒。”
元淮說著,吩咐一旁的湯哲庸,“傳朕旨意,將重曉、重晝、懷嫣等人,梟首示眾,荀伏眷屬、與重曉、重晝相近的太監、宮女,皆貶為官奴婢,流配異鄉,今後宮中若有人敢議論此事,或是效仿重曉等人,一經查證,皆重罪處死,絕不輕恕。”
“是,”湯哲庸應著,也看了地上的皇後一眼。
元淮看了一旁的裴太妃一眼,知道如今裴太妃也豁出了一張老臉,為的就是保住裴皇後與裴氏一族,裴太妃昔年不管是與元淮母子同仇敵愾、為元淮能登上皇位四處奔走,還是元淮的生母敦慈太後抱病,裴太妃在側悉心侍奉,無不儘心,元淮也不能不給裴太妃這個麵子。
於是說道,“皇後裴氏,約束宮人不周,致使近身宮人在宮中行凶,襲擾宮闈,有失中宮之職,朕念及多年夫妻情分,不忍加以重責,隻是皇後之德,實在不宜久居坤儀宮,即日起,將皇後遷回衍慶宮居住,靜思己過,留其皇後名位,奪其中宮之權,後宮之事,交由賢妃高氏裁奪。”
裴皇後跪在地上,低頭冷笑了片刻,隻有氣無力地說道,“臣妾領旨。”
話剛說完,裴皇後就昏了過去,裴太妃連忙派人將裴皇後送回了宮中,元淮隻打發女官寶簟跟著皇後前去,也無心過問皇後的病情,因掛念著唐簡卉,帶人往鳴鸞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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