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主外朕主內!
唐小昔正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幾次試圖張開眼睛,可是眼睛卻疼的根本張不開,生理性的眼淚不斷的溢出……就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也完全不是這種無助的感覺。
可是身處險地,她還是隻能靠著耳朵,不斷的揮動長劍。
腳下凹凸不平,不時會踩斷什麼,一腳陷入,數招之後,她才分辯出攻擊的是一隻獸,體形應該有老虎那麼大,發出的聲音卻是“歐歐歐”的,好像是一種嘶啞的狗叫。
唐小昔聽周圍沒有彆的聲音,攻擊的應該隻有這一隻,便放緩了舞成劍網的攻勢,然後瞅準時機一劍削下!
那東西發出了歐的一聲長叫,身邊向側方躍出,溫熱的血液濺出來,濺到了她的衣角上。可是獸的動作並沒有緩多少,仍舊在凶猛的撲擊。
這一劍,也讓藍思歸回了神。
他一眼就看出了這是什麼,瞳孔不由得收縮了一下。這結界裡果然有上古靈獸,這是彘。“浮玉之山,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這種獸的實力比老虎更勝一籌,可是對唐小昔來說不算什麼,她可以應付。
一念尚未轉完,卻一眼看到不遠處,土裡半埋著一具屍體。衣服都已經風化了,看起來至少已經埋了一兩年,但還是能依稀看出麵朝下的姿勢,手裡還握著一柄拂塵。
藍思歸皺眉看了幾眼,腳下咯擦響了一聲,他下意識的向後一退,發現腳下踩的居然是一截斷骨,像是人的腕骨。他愕然四顧,猛然發現這居然是一座屍山!真正的屍骨成山!
藍思歸愕然之下,思維飛快的轉動。
他在空中綻放妖力,所以被吸了進來,所以,這裡是一個入口?這些屍骨,是被吸進來的人?可是這些人為什麼會死在這兒?隻是因為彘?或者還有其它的猛獸?
藍思歸忽然湧上一股濃濃的不詳的預感,他猛然展開雙翼,繞著這一處盤旋了一圈,四周山青水秀,風景如畫,看不到其它猛獸,也看不到人。
他緩緩飛低,繞著附近山上密林打了個轉。
他對上了一雙詭異的獸眼。那獸全身都隱在樹葉之間,隻能看到它長長的象鼻,和那雙圓大凸起的眼睛,像糅進了過多色彩的琉璃珠,讓人一眼看過去,就有些心悸。
這是什麼?
藍思歸遲疑著要不要攻擊它,就在這時,他忽覺得一個恍惚,那種感覺,好像站在高空的人,一腳踩空掉下去了似的。
他猛然一鼓翅,又向上升了升,卻聽唐小昔輕叱了一聲,他急轉頭時,就見那頭彘早已經倒臥在了血泊之中,可是唐小昔不但沒有放下劍,反而在更加拚命的攻擊,神色滿是焦急,看她那種不要命似的架勢,就覺得好像她麵對的是無數頭巨獸一樣。
藍思歸猛然回神。
他知道那獸是什麼了,那是一頭夢貘!吞食噩夢為生,然後再利用噩夢讓人產生幻覺……所以唐小昔是陷進了夢魘裡?而夢貘準備對付他的時候,恰好他已經發現了他,全神戒備之中,所以它沒能影響他?
不,他與唐小昔,在繞指柔中修煉過,連魔都能馴服,夢魘絕不是她們的對手,用不了多久,唐小昔就會擺脫夢魘,自己清醒過來!
藍思歸猛然折身,貼地飛了過去,一下子將唐小昔接到了背上,唐小昔劍風掃過,削下他大片羽毛。
藍思歸道“師父!你醒醒!”
唐小昔猶在空中還了幾招,然後才猛然驚醒似的,慢慢的,慢慢的跪坐下來,伸手按著他背,大口喘氣。
她再怎麼天才,也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乍然眼睛受傷,又進了一個從未到過的新世界,她內心是滿滿的驚惶,再怎麼壓抑,也是壓抑不住。
藍思歸在空中盤旋來去,道“師父,你沒事吧?”
唐小昔沒答,他就繼續盤旋,好一會兒之後,她才道“你……能看到?”
藍思歸心頭一驚,然後迅速道“看不清,一團一團的,能看個大概。”
唐小昔低聲道“那也好,總比全瞎了好,在這裡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如果我們兩個都看不到,那就……那就太危險了。”
她的口吻仍舊算的上平靜,像一個真正的“師父”,可是手仍舊一個勁兒的發抖,她終於忍不住,一下子翻身,蜷縮成一團,把臉埋進了臂彎裡,無聲慟哭。
她害怕極了,她看不到這個可能藏著玄少瞻的新世界,這真的讓她怕極了……她真的很怕她做不到,她怕她救不了他。
她想起了那個大凶的卦象,想起那個眉心血問出的“尋天”,想起他在樹下站出了一幅煙柳畫橋,想起那一日他對著北宸徒子徒孫笑的宛如一個謫仙人,卻在她耳邊低低傳聲整個天下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你怎麼能不給我一個名份……
她總喜歡搶著做老大,他就慢條斯理的給她架橋鋪路,她要做掌門,他就斂起他三界無敵的鋒芒,給她當跑腿管瑣事的管家……她張口就要一個能救入魔人的法器,他就給她煉出了一個開天辟地的神器繞指柔。
她驕傲於她頂著一個“魔”的名頭被天下人唾棄而不倒,直到此時,她才真真正正的明白,那是因為她身邊有他。
他,才是她的天下。
有他,她才有天下,沒有他,她連自己都沒有。
她哭的氣阻聲噎,藍孔雀一直無聲的盤旋,沒有出聲安慰,也沒有打擾她。
不知過了多久,淚都要流乾了,她才慢慢的停了下來,流了這麼久的淚,眼睛仍舊怎麼都睜不開,疼的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可是哭完這一場,反倒把這些日子裡憋著的情緒倒掉了不少,漸漸的又能思考。也不知道基於什麼想法,也許隻是想跟他說說話,她摸索著取出了黃裱紙,寫了一句話放出去。
她整個人仍舊心不在焉,放出鶴訊,完全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就好像受傷的小貓小狗,主人不在家,隻能臥在主人的衣服上,聞著那味道聊做安慰……
直到一刻鐘之後,她猛然站了起來,一時驚喜交集。
鶴訊沒有回來!鶴訊找不到氣息會自動返回來,可是鶴訊卻沒有回來!所以玄少瞻真的在這一片時空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