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之中,
陰暗和潮濕似乎是這裡唯一的基調,一鬢角花白的老者側躺在乾草之上,手肘撐地,手掌撐頭,麻布衣裳胸襟敞開,發束散開,頭巾扔在一旁地上,絲毫看不出是一個被囚禁多日的囚犯,
說是乾草,其實也就是薄薄的一層,與直接躺在地上無異,耳朵微動,似乎是聽見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於吉睜開雙眼,由躺變坐,嘴角含笑的盯著鐵欄杆,似乎一切都早有預料。
孫策在黃蓋攙扶之下,緩緩進了地牢,
“大膽於吉,見到我家主公,還不行禮?”,
黃蓋先是發難,孫策不是庸主,隻是喜歡意氣用事,這種情況下,隻要於吉配合將孫策這股火氣給壓下去,那便凡事都有的商量。
“他是你主,又不是我主,我為何要拜?”,
於吉手裡夾著一根乾草,言語之中儘顯輕蔑之意,說話間連眼皮都未曾抬過。
“你!”,
黃蓋被這老頭氣得不輕,彆說孫策了,連他都想一刀結果了這老貨,這也太氣人了,不肯認慫也就罷了,怎麼還故意往上拱火呢!
孫策左手抬起,示意黃蓋噤聲,
“於吉,我囚禁你之前,曾與你有過賭約,咳咳,”,喉嚨一陣發癢,逼得孫策不得不將話憋了回去,重重的咳了幾聲。
“你且猜猜,你是贏了還是輸了?”。
“哈哈哈哈,”,於吉放聲大笑,好似孫策說的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般,“這還有何可猜,若是將軍贏了,老朽這顆項上人頭如今怎能安在?”,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聲在地牢回蕩,與這個集江東所有酷刑於此的地牢格格不入,
孫策的臉色越來越不善,於吉此刻的每個動作似乎都在撥弄他那根本就不低的底線。
“於吉,”,孫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的說道“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將軍不是一直以來最想殺的就是我嗎,事到臨頭,豈會不敢?”,於吉輕捋胡須,他哪裡不曉得孫策所想。
自己燒香讀道,赤腳行醫救治百姓,在江東,若是論威望,他或許照孫策要差上許多,可要是單論在軍民中的名聲,那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身為江東實際掌權之人,孫策連年征戰,平定江東,功勞何其高也,豈能容忍他這小小方士名聲更甚?
歸根結底,還是孫策不夠自信,把於吉當成了當初的黃巾張角之流,怕在這麼讓他發展下去,早晚有一天,於吉會動搖其根本,加上他本就對這些江湖方術嗤之以鼻,這才有了這麼一遭。
“於吉啊於吉,你可真是長了一張好嘴,”,
儘管軍醫反複叮囑孫策切勿動怒,可他越看這多嘴多舌的於吉,越是心下不順,
他本就不想給於吉活路,哪裡還能任由他逞口舌之快,
“於吉,你可敢與我再賭一場?”,
“哈哈哈哈,”,
狂浪的笑聲從於吉口中發出,彆說是孫策,就連他身後的周瑜也是皺緊了眉頭。
“賭,當然要賭,若是不給你孫伯符一個殺我的由頭,我怕你今晚都睡不著覺嘍!”,
於吉極儘嘲諷的言論似乎就生楞楞的砸在地上,砸在麵前這一眾人的心裡,砸在孫策的臉上。
孫策已經忍耐到了極致,他一直想體麵些,再體麵些,可這於吉死死相逼,非要用其性命扯下他最後一塊遮羞布,
實在是欺人太甚!
“我要和你賭,賭你自己的生死,天下都傳你能掐會算,那你就算算,今日是不是你的死期?”
“好!”,於吉猛地站起,明明看上去邋遢無比,卻沒來由的讓人覺得豪氣衝天,
“既然伯符將軍有求,在下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我於吉今日,”,
“必死!”,
孫策冷眼看著於吉,一言不發,直到現在,他才隱隱覺得,麵前之人雖然可恨,但真正將他逼到如此絕境的,還是自己。
可事已至此,哪裡還有回頭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