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城。
城牆上的士兵已經能夠遠遠的眺望到數十艘戰船,在大江上一字排開像一道鎖鏈一樣封住了北望的視線。
楊天奇坐在四個石凳上,讓李白白、橙十一、楊芳芳無凳可坐,隻能垂手站立,像個嘍囉一般。
“讓我來猜一猜,道長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能夠讓這幾位都聽命於你,無非靠兩樣東西——棍棒和糖果。”
“不錯,法家講二柄,我雖然不屑,但也無法免俗。”
“好,我現在就來破你的第一塊糖果。莊家雖然不在此地,但應該能夠得到這裡的消息。你許給莊家的不過是他們已經得到的整個南方。而我可以給他們,你給不了的東西——東海州。”
“東海州在青鳥國手裡,你拿彆人的東西做買賣,有失厚道。”
“好,既然你不信我,沒關係,那就先放在這裡,莊家這杯酒就先算你的。”楊天奇將麵前的一個酒杯盛滿了,推到商仲尼麵前,“接下來,該誰了?李白白?無妙門?你信不信,我一句話就能策反她?”
“楊胖子,你不要小瞧人。女子未必就沒有骨氣和氣節。也不是哪個女子都是給一串珠寶就騙得走的。”李白白很不服氣的繞到前麵來,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到了楊天奇的鼻子上。
楊天奇撥開李白白的手,一把將她拉在懷裡,埋頭就吻了上去,一瞬間天雷地火相逢,旁若無人的放肆,他甚至都沒說一句話,李白白就羞澀的捶著他的胸口,嗔他討厭。
“人情是人情,買賣是買賣。”楊天奇意猶未儘的抿了抿嘴,深情注視著懷著化為水的李白白,她的頭枕著他的肩,她的發纏著他的背,她的耳朵放在他的心上,“我自然不會讓自己人吃虧。”
“自己人?”李白白咬了咬嘴唇,伏在楊天奇耳邊吹著香氣,“你還有多少個自己人?”
“李家,無妙門。這麼多年來一直做橙家的影子,白手套。做著驚天動地的大事,卻無人知曉,這不公平。我來就是為了給你們李家這個公平。”楊天奇說著,手不由自主的在李白白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怎麼樣才算公平?”李白白的頭依然枕在寬闊的肩膀上,那是世間最踏實的歸宿,雙手給楊天奇的頭發編著花樣。
“公平就是,還全性山原本的名字,青蓮山,還無妙門本來的名字眾妙門,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不應當埋沒在光影裡,應該堂堂正正的給人家知道。”
“真的嗎?”李白白從楊天奇的懷中坐起來,她雖然早就和楊天奇暗地裡郎情妾意了很久,本就是楊天奇埋在無妙門、玄都城的一枚重要棋子。
但即便如此,李白白也沒有想到,楊天奇會為了她,放棄楊家的修行聖地全性山,要將全性山的道場還給李家。這是她做夢都想得到的,卻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自然是真的。這是全性山的地契和楊家大會的決議。”楊天奇說著遞給了李白白兩張紙。
李白白翻來覆去看了良久,不覺有熱淚流下,低聲細語的說了一句——謝謝。
然後從楊天奇懷中站起身來,對著商仲尼鞠躬到底,口中深銜愧意的說,“對不起,田園道長,他給得什麼是太多,多到我的尊嚴不那麼重要了。”
田園道人商仲尼挖了挖耳朵,然後吹了吹,不知是早有預料還是裝作鎮定,隻在牙間舌縫裡冒出幾個輕飄飄的字——知道了。
知道了,不是好也不是壞,隻是知道了。李白白隻得趨步退在一旁,雙眼低看著鞋尖,不敢回望。
“天奇果然是有奇的一點,首先就是不挑食。這樣老東西杵過的物件,你也享受的了?”
“道長,不管是在家還是出家,都要留口德,很多人,她們沒有選擇。不像你我,天生就擁有一切,但這不代表著你我就可以站在道德高地去指手畫腳。”楊天奇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更讓在場的‘下等人’腰杆子一下子就挺直了不少。
“厲害,”商仲尼沒有去辯解對方的惡意曲解,反倒是送給對方一個大拇指。“我現在相信楊家選你做話事人了。”
“慚愧慚愧,這個事沒什麼好話的。”楊天奇一樣很有風度的拱手致謝,“是姑姑忍辱負重打開的局麵,是三弟隻身犯險扭轉的局勢,是爺爺坐鎮中央穩定的人心,我隻不過是貪天之功而已。”
“那麼,楊天風哪?”商仲尼沒有理會對方若實若虛的謙遜,而是抓住了謙卑背後的訊息,一個重要的人,被滑的過去。
“那,當然是楊家的王牌。怎麼能輕易暴露哪?你說哪?”楊天奇一招無極推擋,攔住了對方的好奇之心。
北芒城。
內城遠沒有外城那樣堅固,連外城都是為了看起來有都城的威風。
“這進展是不是有些快得不正常?”藍明伊看著就要被攻破的內城問道。
“快嗎?一路上紫狐國人不是望風而逃,就是迎風而降,這愛動心思的人,有幾個是硬骨頭,刀兵一到,就露出了本來麵目。”商秋雨看著手下的軍士從一個勝利走向又一個勝利,不由得有些誌得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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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才奇怪,我們和青鳥不提,綠地國可是和紫狐國差不多的,沒有道理首戰就發生在北芒城吧?”
“夫人哪,你就是太過謹慎,你說這麼多年,咱們因為你這個毛病,錯過了多少和大哥一家一較高下的機會,我這一輩也就算了,難道你還要我們的兒子走我的老路?一輩子隻能做彆人的棋子?”
“雨哥哥,你怎麼這麼想?仲尼的母親是我的親姐姐,父親是你的親哥哥,咱們倆人都是他倆牽線搭橋的,不都是一家人嗎?誰的榮耀不是榮耀哪?”
“那些現在,你再往後想哪?你知道商十一這些人的爺爺也是父親的親兄弟嗎?現在叔至拿他們當兄弟嗎?如果我們現在不博一把,那麼將來叔至的孩子,就會和商十一一樣,連名字都隻能是毫無感情的數字。”
商秋雨說出了埋藏多年的心裡話,他要贏,他不要等,他不要他的後輩變成商十一一樣的工具人。
“可是……”藍明伊還想說什麼,被商秋雨擺手打斷。
“這樣的機會,我們要是再不把握中,我們的子孫將來會在墳前罵娘的。是我們剝奪了他們做人上人的機會。”
“雨哥哥,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小家,可越是如此,你越是要冷靜,打仗和過家家可不一樣,衝動是要付出代價的。”
“連你也認為我衝動、愚蠢嗎?大姐這次讓你跟著來,是不是就有監視我的意思?”
“沒有,你怎麼這麼想呐?大姐不是那樣的人。”
“那我是那樣的人,行了吧?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滿意了吧?為什麼?我總是錯的那一個,為什麼?我總是不受待見的那一個?明伊你告訴我,為什麼?”商秋雨握著藍明伊的雙肩狠力的搖晃著,多年的壓抑在此刻如決堤的洪水一般肆溢。
“雨哥哥,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我害怕。大姐說……”藍明伊解下腰間的錦囊,剛要打開,就被商秋雨一把搶過去,丟到了幾丈之外。
“大姐大姐,什麼都是大姐,大姐是你姐還是你媽啊?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依靠大姐的錦囊,那這功勞算我的,還是算大姐的?”
“嗚嗚嗚,你怎麼凶人家,不跟你倆好了。”藍明伊難過的跑開。
“哎,這個小孩子脾氣。”商秋雨長歎一聲,最終還是撿起了丟出去的錦囊,打開了看了看,“切,我以為是什麼妙計,原來還是那些小心這個小心那個的陳詞濫調。”
長城關。
赤七帶著司徒朗正在加班加點的加固著那些犬正雲留下的方便之門,抽空去方便了一下,然後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來得時候是夜晚,穿著的也是夜色的衣服,甚至臉上都和黑夜融在了一起,但他一開口,赤七就想起了來人是誰。
“閣下,從夜色中來,自然是要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嘍。”赤七沒有客氣,間接的點明了對方的身份。
“赤國主果然像傳說中那樣過目不忘,天賦異稟。”來人也沒有隱瞞,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反而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又是借道?”赤七直接追問,在對方尚未開口之際,預判了對方的預判。
“是。”
“青泥關一彆,半年有餘。影殿下似乎就和這黑夜一樣,讓人難尋蹤跡。”赤七進一步挑明了對方的身份。
青影,一個不存在的人,他可以是一個跑腿的信使,可以是一個馬夫,可以是客棧的店小二,但唯獨從未是一個王子。
青影摘下了麵具,裡麵依然是一個麵具,還是凶神惡煞的樣子,“赤國主好手段,我們隻在青泥關見過一麵,那次我扮做信使來送信。也未曾表露身份。”
“小國嘛,在大國的夾縫中生存,自然是要多聽多看了,要不然一個不小心,容易被屁股坐死,就和昨天的黃泉國,今天的紫狐國一樣。”赤七沒有炫耀自己的智慧,而是講出了自己的難處,這種聰明是迫不得已的聰明。
“赤國主能有這個認識,就已經超越了所有國主,國無恒強,乾坤未定,也許明天青鳥國也會和橙龍國一樣四分五裂。”影殿下也沒有那種大國公子咄咄逼人的架勢,倒像是一個老朋友談心一般,互訴衷腸。
“影殿下什麼時候,自己挑頭出來獨當一麵?以影殿下的實力,何必當青田青風這些人的跑腿小弟呐?”
“赤國主,這就開始分化瓦解了嗎?急了點吧?藍山國將你赤烏國一切三瓣,自己拿走了最肥的那一塊,赤國主就一點都不想報仇雪恨?”
“想,有什麼用?我就是多放了個屁,也馬上會有人報告給商家的人。要不然也不至於委屈影殿下,茅廁裡相見。”赤七憋屈的歎息道。“影殿下也看到了,我便是有什麼想法,心裡一萬個同意,恐怕也躲不過他們的耳目。”
“赤國主,你覺得犬正雲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就是為了偷工減料,給長城關留幾個口子?就這點事情,值得他殉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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