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方海摸了把胡須:“世上能熬過天花的人,不過十之一二,殿下這是有天命庇佑啊。”
“等熬過了這次,殿下之後就不必再怕了。”
陵容有了方海的保證,終於鬆快了一些。
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越是到了緊要關頭,寶哥兒越是痛癢難耐。之前還能迷迷糊糊聽著彆人的提醒控製自己,現在卻不斷抓撓。陵容沒辦法,隻能自己戴著浸過醋水的絲綢手套,輕輕捉住寶哥兒的雙手,不叫他動彈,還不時唱歌哄他。
路成林進來說話時,陵容也沒有鬆開。
“主子,七殿下在襄充儀那裡一切都好,她叫鳶羽兒日日往返於兩宮之間,給芳縷嬤嬤彙報七殿下的情況,您放心,寧儀夫人和謙儀夫人也幾乎日日都去瞧。”
“賢妃和德妃都在暗地裡調查天花一事,為了不叫有心人察覺,難免慢些。咱們宮裡有芳縷嬤嬤在,一切如常。”
陵容垂眸,當時情況緊急,她拋下一切進去陪寶哥兒,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在這個時候暗中下毒手。
而英哥兒托付給襄充容其實是唯一的辦法。
她知道,萬一她真的出事了,英哥兒必定成為眾矢之的。到那時,曹琴默出身一般,位份也不打眼,抱養英哥兒順理成章。
至於為什麼不托付給其他人,賢妃、德妃的身份,注定無法撫養皇子,玉如已經一子一女足夠惹人紅眼了,和睦生母還在,謙儀夫人撫養英哥兒,從此必定少不了對方的刁難,幾乎沒有安生日子可過。
而曹琴默心機深沉,能保英哥兒平安,給她,是最合適的辦法。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被困,她們竟然還一直在為自己想辦法。
原來,真心真的可以換來真心。
陵容來不及感動,就聽見路成林又說:“連公公說,最近陛下為了殿下的事情,也睡不太安穩,連餐飯都比平時少了些。”
“他說,今晚陛下會過來。”
過來?
他是站在寶哥兒床榻前為寶哥兒擦汗,還是到藥爐跟前給寶哥兒看火?
都不是,他隻是站在武監戍守的門外,和陵容隔牆說話罷了。
陵容隔著門縫,看見了那一角明黃。
“太醫說,寶哥兒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等到結痂,便好了一半了。”
“可是寶哥兒不聽話,總是拿手去抓臉,陛下龍章風姿,寶哥兒可能要滿臉麻子了。”
玄淩不說話,陵容知道他還在埋怨自己一意孤行進去陪寶哥兒。
“小桂子也好多了,這孩子福大命大,也已經出痘了。”
“他們倆一開始都高燒不斷,如今已經退下許多,一天能有一個時辰清醒了。”
停了停,那邊依舊沉默,陵容隻好繼續說:“如今天氣漸暖,日頭長了,陛下也要顧著身子,不能批折子到半夜,白日裡也莫要貪涼用太多的冰。”
陵容絮絮說了幾句,見玄淩遲遲不曾回應,心裡還記掛著寶哥兒,便無奈道:“寶哥兒那裡離不開人,臣妾告退了。”
陵容才進去,就看見菊清帶著麵衣,隔著手套夾著一個火鉗子,鉗子上掛著一個荷包。
“娘娘,小桂子的荷包有問題!”
陵容強烈克製住自己去仔細翻看的衝動,帶著荷包找到了方海和衛臨。
“娘娘,荷包內壁的乳白色痕跡,正是天花膿包破裂後,膿水留下的痕跡。”
陵容臉色大變,寶哥兒身邊一向防範甚嚴,平日的貼身衣裳隻穿自己宮裡做的,而各宮裡送的衣食,陵容從來都是笑著收下再也不用。
這個荷包,這樣眼生,不像是宮裡人用的。
“去將丁香請來。”瑞香一溜小跑著出去了,丁香很快過來,仔細辨認後說:“這個荷包是齊王湯側妃送的。”
陵容一下子就想到了最近寶哥兒和予漓走得近的事情。
隻不過,堂側妃為何送予鴻這樣的荷包?
“你確定是湯側妃送的?”
“是。”丁香十分篤定,“殿下自己說過,齊王內宅三位妃子紛爭不斷,殿下隻不過一句湯側妃心思單純,就叫齊王寵了她兩日。後來殿下去齊王府,湯側妃為表感謝,就送了許多東西,殿下不收,但是齊王卻勸他。”
“裡邊的東西殿下一個都沒用,不過荷包做的精致,小桂子十分喜愛,殿下後來就給了他。”
予漓?
陵容知道,以予漓的心機,恐怕做不出這種事情,必定是背後的朱宜修。
陵容不禁遷怒丁香:“你是怎麼當差的?殿下身邊的東西也不仔細檢查?小桂子不懂事,難道你也糊塗了?”
丁香不為自己辯解,直接跪下請罪,瑞香、知節、書墨也一並跪下。
“丁香姐姐當日仔細檢查過,並未發生異常,這才給了小桂子。”
丁香卻說:“娘娘,是奴婢當時未小桂子纏地分心,才糊塗了。求娘娘責罰!”
陵容冷哼一聲:“雖然你做錯了,可是寶哥兒才是你主子,本宮不好越過他來罰你,還是等寶哥兒好了親自裁奪吧。”
丁香磕了一個頭,默默起身繼續照看寶哥兒。
陵容指著那荷包:“方太醫,衛太醫,此物可有辦法保存?”
衛臨皺著眉頭:“娘娘,痘粉極易傳染,恐怕不能……”
方海駕著那塊內壁的布料看了看:“娘娘,此物還是燒毀為妙。”
“不過,要取有用的痘粉,須得是剛割開的膿痘才行。”
都提醒到這份上了,陵容已經知道了追查的方向,可她還是說:“請兩位太醫作個見證,荷包內含汙穢之物必須燒毀,可是他日本宮與賊人對峙,還請兩位太醫做個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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