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繼良哭的撕心裂肺,癱坐在地上,斜倚著門框,淚水布滿了麵龐,渾身上下滿是無助的哀憐。
蓮子(憐子)心中苦,梨兒(離兒)腹內酸。
“娘啊,娘啊”,唐繼良放肆的哭喊著。
陋室空堂百事哀,嚴父慈母已不再。追憶雙親千般好,大哭一聲兒回來。
門後空留教子棍,堂前再無喚兒聲。土炕忽夢娘懷裡,醒來已是白頭翁。
人去院空房還在,門前再無吵鬨聲。牽腸掛肚無處尋,大聲哭喊想娘親。
再無斜陽喚兒歸,再無堂前訓子聲。再無父子同堂坐,再無我娘餃子香。
思爹想娘一夢間,但願夢醒有來生。還是我爹不孝子,還是為娘好兒郎。
還為我娘梳頭發,還為我爹把犁拉。還為我娘把汗擦,還為我爹端酒茶。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卻親不待,人生最悲,莫過於此。
二奶奶陪坐在唐繼良的身邊,將他輕攬入懷中,撫摸著他滿是淚痕的臉龐,輕輕的幫他擦拭,靜靜的陪他流淚。
這一刻,唐繼良那還是個耄耋老人啊,就是一個失去父愛母愛的孩子。
唐繼良畢竟年紀大了,唐繼謙和二奶奶怕他憂思過度,身體受不了,好歹把他勸了回去。
回去之後,唐繼良躺坐在床上,茶不思飯不想,一句話不說,隻是想起來就流淚。
家人看著不是辦法,找醫生給他開了一點點安定片,吃了才昏睡過去。
在睡著之前,他對著床邊的唐繼良說道“老二,我想去看看咱爺咱娘,去給他們上個墳,祭拜一下。”
唐繼謙點了點頭。
唐繼良這才一扭頭,睡了過去。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
翌日起來,唐繼良打扮一新,在妻子的攙扶下,在弟弟和兒女的陪同下,在族中兄弟和後輩的簇擁下,向著父母墳塋所在的地方進發。
由於河東村的發展和擴建,原來各家各姓的陵地已經不合適留在原地了,隻能搬遷。村裡經過商量後,遠處的山腳下,規劃了一個公墓,所有村民的墳塋,都被遷到了這裡。
比起原來的唐家祖墳所在地,公墓實在是不近。唐繼良年紀大了,本來大家還想開車過去的,卻被他固執的拒絕了。
用唐繼良自己的話說就是父母等了我幾十年,難道我就不能走這幾裡地嗎?就是爬,我也要爬到父母的墳前,如果我死在路上,正好把我埋在父母的墳旁。
大家看他這般執拗,也就不再勸說了。
一步一頓,唐繼良硬是用他腳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公墓的入口。抬頭望去,遠遠的已經能看到父母墳塋所在的位置。
在看到父母墳塋的那一刻,撲通一聲,唐繼良突然跪下下去,嘶聲大喊道“爺啊,娘啊,不孝兒良子,回來看你們了啊。”
他衝著父母墳塋所在的方向,叩了一個頭,然後不顧水泥地上的石礫,和其他人的勸阻,開始向著父母所在的地方,流著淚膝行前進。
所有人隻能陪在他的身邊,默默垂淚,跟著他慢慢前行。
老唐家唯一一個健在的長輩,唐繼良這一輩人的叔叔,唐偉東這一輩人的小太爺爺,已經先一步趕到了這裡。
他手裡挑著一個幡,肅穆的站在唐繼良父母的墓碑旁邊,看到唐繼良的身影出現在墳前,他喊了一聲“放炮。”
早已準備好的鞭炮,燃了起來,在頭頂的空中炸響。
唐繼良越來越近,他忽然將手裡的招魂幡一揮,大聲吼道“回來喲,回來喲”
“唐家有子,於繼於良,少小離家,稔有五十,今攜子女,省家認祖”
“回來咯,回來咯”
“祖宗在上,父母有靈,睜開眼看看吧,你們盼望幾十年的兒孫,回來咯。”長長的尾音,劃過天空,飄向雲外。
唐繼良再也無法抑製情緒,猛地撲到父母墳前,攬住父母的墓碑,哭喊嘶嚎“娘啊,爺啊,不孝兒回來了啊”
“兒子回來晚了啊,娘啊,爺啊,兒子不孝啊,我對不起你們啊,你們怎麼就不能等等,再看兒子一眼啊。我的娘啊,我的爺啊,兒子想你們啊”
喪明之痛、風木之悲、考妣之喪、哀哀父母、愛彆離苦。
懷中的墓碑,就像父母的懷抱,唐繼良抱著墓碑,將頭倚靠在上麵,用哭號和淚水,傾訴著幾十年的骨肉離彆之苦。
唐世齊、唐世魯、唐俊茹跪在爺爺奶奶的墳前,父母的悲傷,他們感同身受。唐建國、唐建軍、唐偉東跪在一旁作陪,墳中是他們的親爺爺奶奶和曾祖父母,是至親,他們該跪!
在唐繼謙的介紹下,在唐世齊的帶領下,兄妹三人,給家裡的祖宗們的墳塋,挨個添了新土,壓了墳頭紙,燒了錢糧,墊了酒,敬了香,磕了頭。
這是認祖歸宗!
離家的孩子,從現在開始,就算是有了根了。他們飄散的這一枝,今日就算跟主乾續上,重歸家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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