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豪即是新人,正所謂新人必然要吃一些殺威棒,同為馬場的管事和家仆均視夜豪軟弱可欺,喂馬,搬運糧食、洗刷馬具等日間勞作雙倍於他人,而飯食則不過是麥糠稀粥配酸菜。其他人則是炊餅和菜湯。
夜豪也不與他們爭,低頭勞作,自娛自樂。夜豪也不知為何,心中所想,手中自然而行,各種座椅陳設應聲而就,不過數日,小屋儼然可居,再數日,竟然頗有文人雅客之氣息。
花草小件,無不透出所謂情調,所謂格局,門外馬場,一片狼藉,然一進屋內,猶如天地之彆。管家家仆雖愚癡,但如此靚居,但凡是人,莫不奇之。由此,眾人對夜豪這名狂生的看法頗為改觀,勞便同行,食則同鍋,更有遇事不覺之處,但問之,多能迎刃而解。不過半月,夜豪在馬場便是人人敬仰,事事馬首是瞻。
這一日,大郎二郎外出遊獵,頗有收獲,為犒勞馬場諸人養馬得力,特賞一野豬。諸人抬頭,均是麵麵相覷。隻因平日裡少有食肉,這一野豬全然不知道如何烹煮。
有人言,清水燉之,也有人言,不若炙之,紛雜之下,半日不得其法。忽有一人想起,撫掌道:“不若交與狂生?”
眾人大喜,均言善。
夜豪得一野豬,也不推辭,那邊令人堆灶台,這邊令人尋些油鹽料,忙得不可開交。
夜豪手持一柄短刀,一刀在手,如同神跡,但見寒光爍爍,如庖丁解牛,眾人尚未回神,野豬已分切而成,遍陳案板上。既而手不停,腳不歇,或煮或炙,或蒸或炒,或酥或醬,或酸或甜,或麻或辣,更另有各種聞所未聞之法,令人目不暇接,口水如山泉之水,不可遏製。
一座豬肉之筵席,頃刻而成。
馬場諸人略一品嘗,均是捏臀摳腰,隻覺身在皇宮大內,即是帝皇至尊也未能夠享此佳味也。於是,馬場之中,人人高亢,觥籌交錯,便是中秋佳節也無此熱鬨。其聲其味越過高牆,飄飄然而出。
不多時,便有內院家仆和婢女尋味而來,均是伸頸以探,既而懇求一嘗其味。馬場眾人不敢自決,均問夜豪方可定奪。夜豪忽然豪興大發,索各色食材,眾人相助,聽命而行,又不多時,十餘座筵席不覺而成。
眾仆均是腹中咕嚕嚕哀鳴不已,隻等夜豪之命。夜豪微笑允之,眾人歡呼震天,埋頭大啖,均是褒獎不已,多言世間哪有如此美味,乃是天宮佳肴借狂生之手而落於人間。幸哉,幸哉。
三夫人雖在內院深處,卻早已聞其味,綿柔婉轉,竟從未聞此味,驚問下人,下人卻均不知去向。入內問三郎二郎大郎,均不解其故,是以一齊尋味而去。隻見馬場之內,哪裡似養馬之所,渾然一酒肆。家仆均是忘情以啖,待見主人齊至,仍不舍手中之骨,口中之肉,吚吚嗚嗚不能言。
三夫人一行愕然以對,抓一人問之,方才知道狂生作宴,均是麵麵相覷,難以置信。這邊南伯早已端上一盆肉汁,隻覺入口即化,甘甜清香之味直衝腦際,旋而通體舒泰,有若冬天溫煦於午時日光之下。
至此,共相驚愕,均悟狂生絕非平凡之人,立命人請其入內詢問。
不文不言,不倫不類,還是白話文吧。)
隻是詢問的結果依然如同前日那般,左右又問均是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自己一身手藝從何而來,隻是腦中自然而然生出了應對的辦法,手便是按照那個辦法去做,然後便成了。
三夫人和三郎兄弟麵麵相覷,卻也沒有個辦法。
大郎豪邁,就說:“先不說他的出身,這個狂生的手藝絕佳,留在馬場太過埋沒他了,不如就主管廚房諸事好了。”
三郎點頭稱是,大喜道:“這樣太好,我們家的廚子我原以為手藝已是方圓百裡內的首席,今日吃到這般的美味,才知道天外有天啊。如果天天都有這般佳肴,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哎喲。”
那邊三夫人卻是嫌棄三郎說話不吉利,隔著衣服捏了他大腿肉一下。
這邊二郎卻是有些躊躇,隻說:“須得查明底細,此人這般手藝絕不可能寂籍無名之輩,我隻怕留之會有大禍。”
大郎嗤之以鼻說:“我們又不是不通上聽,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的,二弟你是不是多慮了。”
三夫人也同意的說:“誠如大郎所言,如果真有人偽裝逃命,我們不可能不知道。如此佳客,留下來應該無害。”
三夫人轉向夜豪,問其說:“公子真不知道自己來曆?”
夜豪搖搖頭說:“我隻是記得醒來之前,周遭昏暗如夜。”
三夫人說:“既如此,我們便稱你為夜公子可好?不知道夜公子是否願意留在寒舍?”
夜豪腦中隻有那畫中麗人,隻想尋機一見,三夫人的好意他想都未想便是答應下來,自此之後,便是主管夏府中飯食。對此南伯頗有不甘,隻覺夜豪或會威脅其地位,命其相近之人日日刁難夜豪。怎奈夜豪點子好似無有窮儘,遇上任何難處總能迎刃而解。
至於那些刁難之人夜豪也不報複,予他們吃的食物,看賣相毫無二致,但味道卻是惡不能食。想要向三夫人告狀,轉念一想,若是告狀,那不就把自己刁難的事情給先行暴露了,久而久之,沒有人敢再找夜豪麻煩。
夜豪由此也清淨自處,隻是沒日沒夜就想著再次一見那畫中麗人,隻是苦尋無果,偶爾逡巡於遊園之側,總向內窺視,再未見到。問親近之人,方知畫中麗人乃是夏家四姑娘,早已經許了夫家。待得年歲一到,便是要出嫁。
夜豪一聽,如受雷殛,昏昏然不知如何自處。旁人多知其癡情所在,但身份地位相差太多,人家夫家是郡中世家,富甲一方不說,在朝中更有親眷為官,權勢過人。然夜豪為誰?雖然很會烹飪,但終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凡夫俗子,如何去爭。
夜豪也知是如此,隻是思念之情更甚,日日煎熬,日漸憔悴。三夫人偶有聞之,不過磋歎而已,更令人嚴加守衛內院,令四娘無事不能隨意外出。
如此半年有餘,又到清明之節,諸人均是往郊外踏青。夜豪除了一日做三餐,日日發呆,腦中隻有四姑娘。
旁人見之,笑其癡情,又念其如此終日坐在那裡如木頭,不如出去散散心也好,說不定碰到彆家的俊美姑娘,移情彆戀也是一樁美事。
但夜豪隻是問四姑娘去否去否。答曰,或許或許。
夜豪當即一陣風衝了出去,看的旁人目瞪口呆,失笑道:“這木頭欲天外飛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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