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帶來的狂風從雲遮陽下方吹過,將他的道袍和鬢間碎發飄揚狂舞,可是,卻並未使他有著絲毫的停留,狂風也沒有如之前,將他托舉而起。
玉扳指之中將雲遮陽包裹的青光,使得墜落的短暫,在他眼中,變得漫長無比。
山頂之上如同靜止的灰塵和飛濺的碎石,滾落的石頭和依舊戰鬥的妖兵和道士,朝著自己方向飛來的陸飄和其他幾個高階道士,都在雲遮陽的眼中,被極其緩慢的呈現。
從上方朝著自己張開大嘴的檮杌,也是如此,雲遮陽甚至能夠看見它嘴中的黑氣緩緩聚集之時的紋理變化。
不過這都是他話了,渾身的劇痛使得雲遮陽絲毫不能動彈,他極力想要抬起雙手,可是,卻隻是徒勞。
所以,他將目標轉移到真元的恢複之上,這讓他有了新的發現,雖然眼前的一切,在青色光芒的異變之下,變得緩慢無比,可是自己真元恢複的速度,卻和之前一樣,並沒有絲毫的變慢。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如今突然出現,也許說明了一些什麼,也許為之後的修煉帶來很大的幫助,可是,雲遮陽此刻卻並沒有想這麼多,他隻是汲取著周圍的靈氣,煉化真元,等待著真元的恢複,等待著,自己有著足夠的真元,再一次撚動無名法訣。
真元珠子在瞬間極速轉動起來,黯淡的光芒重新變得耀眼起來,雲遮陽依舊以緩慢的速度下落著,四周的一切似乎並沒有產生什麼樣的變化。
巨石依舊緩慢滾落,檮杌彙聚的黑色火焰並沒有完全成型,陸飄帶領的高階道士們依舊趕來。
但是,雲遮陽知道,這一切,很快就要被打破,他已經感覺到真元珠子的逐漸充盈和光亮。
於是,下墜的雲遮陽再一次閉上眼睛,這一次,並不是飛沙碎石使他被迫閉眼,而是他主動將眼睛閉上。
墜落的風吹過後背,從雲遮陽的臉頰兩側繞過,朝著上方的一片茫然吹去,至於到了什麼地方,雲遮陽並不知道,他隻感覺到逐漸飽滿起來的真元珠子,這讓他感到一股溫暖和舒適。
忽然地,雲遮陽又想起了多年前,自己躺在破廟之前的那個,天氣不錯的正午。
那時,送走趙通的他躺在柔和的草地上,感受著微風拂麵,心裡是說不出的自由自在。
這一副畫麵和感覺,隻是在雲遮陽的腦海之中稍縱即逝,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忽然想起這件事情,也並不覺得有什麼眷戀和思舊,隻是覺得,心裡的某一處,有些空落落的。
並且,似乎有什麼東西從這被記憶刺穿的心之空洞中噴薄而出,讓他感到一陣恍惚。
雲遮陽清楚地知道,噴薄而出的東西,叫做悵然若失,這種感覺,在他還是凡人之時經常出現,可是,自從成為一個道士之後,卻幾乎從未出現過。
在道門,道士們極少會有對之前的悵然若失,也極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後悔的地方,這是軟弱的表現。
即使真的有什麼後悔莫及的事情,道士們也會毅然決然斬斷糾結,繼續前進。
大道浩然,腳下的泥濘和荊棘,根本隻是可有可無的障礙,所有的一切,也隻是為了,不斷地前行。
這是道火的真諦,永燃於世,不為任何東西所變,也是道士的真諦,在漫長的歲月之中,不被過去所束縛。
所以,阿芒來到了昆侖,舍棄自己道門子弟的身份,成為最普通的道士;年州山毅然走上思過崖,承受三十年的囚籠生活,這一戰後,思過崖冰冷的洞穴依舊等待著他;陳素全然不顧一切,以自認為最暢快的方式飄散在海底,隻留下如星光一般的光點。
這是他們作為道士的選擇,也將成為道火的一部分,在虛空妄境之中,熊熊燃燒。
“諸天氣蕩,我道興隆。”
雲遮陽喃喃自語道,睜開眼睛,同時雙手緩緩抬起,一式一頓地撚動無名法訣,直至最後一步。
隨著撚訣動作的結束,雲遮陽身上的青光驟然彙聚,凝聚而成弦月斬擊,朝著下落的檮杌,疾馳斬出。
所有的一切也在這個瞬間恢複正常,就像冰塊融化的河流一樣。
滾石驟然落下,激蕩起一片喊叫和煙塵,高階道士們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麗虹光,各色法術目不暇接,而檮杌口中的黑色圓球,也在瞬間凝聚成型,直迎著弦月斬擊而來。
陸飄和其他幾個高階道士幾乎是在瞬間疾馳而出,百丈距離隻在呼吸之間消失,法術和劍光幾乎是在同時,出現在檮杌的頭頂上方。
可是,也就是在法術出現的瞬間,弦月斬擊,和黑色圓球,驟然相撞在一起。
“轟!”
隨著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在高空之中炸響,強勁的氣浪混合著青色光芒的碎片和黑色火焰的殘渣,如掀起的海浪一樣,向著四麵八方奔騰衝刷而去。
朝著山下急速墜落的雲遮陽隻感到麵門之上一股猛烈勁氣拍打,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勁氣掀翻身子,隨著一陣天旋地轉,向著更遠的位置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