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衝天的火光在夜色之中亮起,將整座山莊全部吞沒,婦孺在哭喊尖叫,男人在怒吼悲切,馬蹄聲由遠及近,密集而又猛烈,刀光在院落的每一個角落亮起,帶起一陣哭喊和血腥,在烈火和濃煙之中炙烤。
一雙眼睛,一雙慌亂的眼睛在一個黑暗的,不為人所察覺的角落之中轉動著,流露出無儘的恐懼和哀傷,緊盯著眼前的慘烈——簡直是人間煉獄。
如同火光一般肆虐的馬賊如風一般席卷整個院落,手起刀落。
駝背的門房大爺被殺死,蒼老眼睛裡渾濁不清,說不清是恐懼多一點還是怒火更多;慈祥的老傭人被長刀挑翻在地,堅硬的馬蹄從她肥胖的身軀之上踐踏而過,隻是一陣顛簸;有著魁梧身軀的護衛在倉亂逃跑之中被斬首,人頭落地之後還向前滾出好幾步,想要逃出這個血腥之地。
角落之中的眼神忍耐著,手指深深地紮進地麵,淚痕在她幼稚的臉龐之上縱橫,牙關緊咬,絲絲的鮮血從嘴角滲漏,卻沒能使她發出絲毫的聲音。
直到父親和母親的臉在血泊之中倒下,如兩條擱淺掙紮的魚。
年幼稚嫩的她感到心頭被尖銳的錐子狠狠紮了一下,渾身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骨子深處傳來一陣恐懼和戰栗,她想哭喊出聲,可父親淹沒於鮮血之中的臉龐是那樣的平靜,似乎在告訴她“清兒,不要怕。”
一切的哭喊和顫抖都在那一瞬間被阻斷,她像風中的落葉一樣,茫然而又不知所措,所有的恐懼,戰栗,悲傷,全然在夜色之中的火光和嘶吼哭泣之中溺水,不見了蹤影。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院落之中的馬蹄聲遠去,刀光也消失不見,火光卻更加的耀眼。
她從角落之中艱難地爬出來,就像父親艱難地把她藏在這裡一樣。
滿目都是火焰,遍地都是屍體和流淌的血,像是一把銳利的尖刀,刺痛著她的雙眼。
她憤怒了,在一陣懦弱的自責和恐懼之後。
她要報仇,於是她從地上,撿起一把山莊護衛的刀,在火焰將山莊徹底淹沒之前,從小道離開,期間回頭了七次。
在這個夜晚,一夥馬賊為了錢財,為了下半生的金盆洗手,將一座富庶山莊洗劫,隻留下一個殘酷的傳聞,和一個稚嫩年幼的複仇者。
十年之後,名叫許清寒的年輕複仇者,將拿著冰冷的刀,切開他們每一個人的脖子,在很多不一樣的夜晚。
尤其是最後一個夜晚,在許清寒殺死最後一個仇人的那個夜晚。
她站在山包上看著那個曾經凶惡無比,現在卻身首分離的馬賊,在熊熊的烈火之中燃燒,連帶著他金盆洗手營造的山莊,妻妾,兒女。
許清寒感到渾身的輕鬆。
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女道士,禦空而來,對她說,“去道門!”
於是,她接過玉尺,一路向北而行。
這是許清寒的記憶,潛藏在她殘存魂魄的之中的記憶,在雲遮陽心頭血的牽引之下,來到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一次一次地翻看著這些記憶,就像是在親身經曆一樣,切膚的悲痛和輕快都曾被他感受到。
這反複的觀看並沒有讓他感受到自己和許清寒的距離縮短,相反,他反而覺得,越看這些記憶,自己和她的距離,反而越發的遙遠。
於是他暫停了對許清寒記憶的感受,又一次將自己的身心停留在另一段記憶裡,這是在和“天道”對峙之時出現的,一段熟悉的記憶。
即使記憶的主角不是雲遮陽,可他篤定地知道,這是屬於自己的記憶。
這也是他現在為數不多的,可以肯定的事情。
另一段記憶的第一幕是雲遮陽再也熟悉無比的一個景象。
巨大的黑色石門,單立的青袍敕明,不同的是,這一次,敕明並不隻是單調的回頭觀望。
他像是遇到了什麼阻礙一樣,猶豫著是否要上前,這個在傳說之中,驚才絕豔,可以和道祖比肩的道門奇才,居然在此刻,展現出隻有低級道士和凡人才會展露的猶豫和恐懼,哪怕隻有一絲。
在第一次看到這段記憶的時候,雲遮陽就隱約能夠猜到石門之後潛藏著什麼樣的東西,在經過對次的觀讀以後。
他已經確定石門之後是另一片自己所不知道的地界,其中有著一個算得上熟悉的人——“天道”
即便已經如此,但雲遮陽還是任由記憶演變而下,他想借由多次的觀看,以便得出一些不同的場景和信息,可是,似乎記憶隻是這一段,沒有什麼變化和多餘的信息。
就像被刻滿石板的文字一樣,無法更改,無法續寫,隻能將其破碎,另起一塊。
記憶並沒有因為雲遮陽的多次觀看而改變,依舊循著之前的步驟向下演變。
在巨大黑色石門之前的敕明不再猶豫,他向前一步,打開了黑色的石門。
一束光從緩緩打開的石門之中滲透而出,緊接著,是千萬道光芒,將敕明整個包裹,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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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記憶之中的一切。
記憶之中隻剩下光芒,一片的光芒之中,雲遮陽什麼也看不到,他不知道是記憶本就如此,還是在此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