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言,這並不是光彩的事情。”瓦盧瓦輕聲說。
“我可以猜,但那會失真。我要聽到你親口說,親口解釋這一切到底如何發生。”周培毅強硬地說,“這樣我才能去判斷。”
瓦盧瓦點頭,輕啟朱唇,聲音一如既往,如同風鈴清脆悅耳“在向您解釋一切之前,請您先聽聽我的故事。
“長生,並不是何等恩賜,我親愛的大人。我與亞格之所以會選擇這條道路,是因為我們有放不下的執念。
“亞格比我年長,在我被選拔為神教騎士團的騎士時,他便是那樣孩童的模樣。他是我知道的,活得最久的人,這似乎,與他的能力有所關聯。
“但那時,我還在我的第一段人生裡,我剛剛與我的家人天人永隔,我隻希望能再見她一麵。我並不懂得什麼偉大的願望。
“亞格勸誘了我。他說,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如此精密,如此巧合,一定是神明的安排。他說,命運的殘酷,不過是對凡人的考驗。總會有人能掙脫牢籠,改變一切。當然,也改變我的過去。”
周培毅聽著故事,還不能將它們與“長生”建立聯係。
瓦盧瓦繼續說“我那時是個才華橫溢的年輕能力者,但卻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我當然希望能改變這一切。於是,我同意了加入騎士團。
“彼時的騎士團,雖說與聖城矛盾重重,但依然強大,依然光輝。我們已經在阿斯特裡奧紮穩腳跟,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我們與聖城一起,成為了這世界的堡壘,共同對抗異教徒的侵犯。神子大人,是我們共同的指引。
“成為騎士之後,我得到了一枚勳章,上麵寫著我的讖語。每一位騎士,都會繼承那樣的勳章,亞格告訴我,這是命運的饋贈,是神明統治凡世的方式。”
瓦盧瓦將手,伸進了自己薄紗長裙的胸口,從中拿出了項鏈的掛飾,那是一枚勳章,正麵,是周培毅無比熟悉的世界樹藤蔓。
瓦盧瓦將它翻到背麵,從玉一般潔白的脖頸上摘下,遞給了周培毅。
這裡,用著周培毅似乎有些眼熟的語言,剛剛所見到的,雅各布先生翻譯的古代語言,寫下了兩個單詞。
“欲望與誘惑,這是我的讖語,我的詛咒,我的命運。”瓦盧瓦低聲說,“這也是,我獲取長生的方式。”
“再具體一點,你到底如何做?”周培毅問。
“您已經猜到了很多,隻是缺乏一些細節的補充。”瓦盧瓦解釋道,“我們確實都曾經是七等能力者,我們都害怕天妒,所以我們做了並不光彩的事情。我們用自己的能力,與彆人共享能力,也共享我們的命運。”
“再具體一點。”
瓦盧瓦笑了起來,說“您已經見過了,我會用我的能力,裝作另外一個的模樣,奪去她的命運。在拉提夏,我找到了那位真正的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變成她的麵容,竊取她的命運。而她因為與我共享了命運,年紀輕輕就離開了她的家人。我便可以趁虛而入,奪走她的一切。”
周培毅搖頭“我不是不清楚這個流程,而是不明白其中具體的操作。你是用能力改變一個人,也改變自己,讓兩個人的意識漸漸重合呢?還是直接取而代之?這其中有什麼必要的條件嗎?那個人會代替你遭遇天妒嗎?”
“如您所說,我確確實實是竊取了一個人的人生。”瓦盧瓦說,“我會讓被我操控的那個人,相信她就是我,我就是她。這種複雜的心理暗示,不僅會奪去她的自由意誌,也會讓她獲得一些,和我類似的能力。她會漸漸,與我靠攏,與我重合。這是有著風險的行為,如此這樣做,會讓我自己的能力也變得虛弱。我分享了她的性命,也向她分享了我的命運。在某一刻,在某個我自認為安全的時刻,我會放棄我的所有能力,放棄‘我’,讓她能夠完完全全成為‘我’,那時,她就會代替我承擔天妒,而我,也能獲得她的身份,她的壽命。”
“聽上去有一點點,像是奪舍。”周培毅並不想批判這行為本身,他對其中的細節和原理感到一些困惑,“其他長生的人,也是如此嗎?”
瓦盧瓦答道“正如這份讖語所言,我是以誘惑人心中的欲望,讓人與我的命運靠攏。其他人,應該是采取類似的方式,侵占了彆人的命運。”
“扮演成其他人,會讓你失去本心。你用什麼辦法,變回你自己?”周培毅問。
“這就是我為什麼每年都會在同樣的時間點,返回西斯帕尼奧,回到我出生的地方。”瓦盧瓦低垂著頭,思緒已經飄到千年前,萬裡外,“隻要回到那裡,我就總能想起我是誰。隻要回到那裡,我就一定可以記起我苟活的原因,我的執念。”
周培毅對於這種方式很熟悉,這是搬運工能力者發揮的重要工具“錨點”
他說“你在記憶裡設定了一個原點,一個錨。隻要你能回到錨點,就能從不斷奪舍的過程中,找回自己。亞格,和其他長生的人,也是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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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盧瓦點頭。
奪舍,交換,等到天妒發生之後,再用錨點的錨定變回自己。
聽上去很像是發現了什麼bug機製,而不像是真正找到了長生的密碼。
七等能力者會有近乎於完美的肉體,他們身體更新細胞的速度超乎想象,他們身體的強度更是超越了物理極限。充沛的場能會成為他們源源不斷的動力。
如果沒有“天妒”,他們確實也應該有著近乎無限的壽命。
而用自己降級,將能力分享給其他人這種方法,居然可以讓彆人來代替他們承載天妒嗎?那麼天妒到底是如何運作的?到底是能力者的身體無法承載這種能量,還是天妒本身就隻是一種懲罰機製呢?
如果天妒不過是懲罰機製,而且判斷標準是“持有強大能力”的客體,那麼想要躲避天妒的懲罰,確實應該像是瓦盧瓦這樣,讓一個人成為“自己”,再奪舍她的命運。
這種做法不僅需要承擔風險,主動出讓自己的能力,更需要的是,強大的意誌,深刻的執念。
如果沒有恪守本心的定力,沒有錨點,沒有強大的執念,這種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甚至放棄自己的能力的行為,就會是巨大的風險。
卡裡斯馬大帝,他一定知曉這種方法,他不願意放棄自己的意誌,不願意放下自己的驕傲,或者他沒有找到自己的錨點,所以選擇了建設青銅神樹。
但他選反了路線,他想要靠著輸入能量,突破七等本身,成為前無古人的八等能力者。但現在來看,這個充滿了枷鎖的世界,很可能也早早設定好了一個人能得到的能力上限。
而周培毅所設定的假想敵,那位一麵之緣的聖城監察官,很有可能是十二代神子的那個人,似乎,真的符合這些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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