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瀾決定,此次南陽之行,不僅帶上弟弟蘇源、小廝樹兒,還有那八個封戶的孩子。
除了彆小煥、元靈師徒,她還帶上索卡老人師徒五人,還有吉春兒。地震災區,疫情泛濫,醫護人員自然是越多越好。
大家和關起的手下一直忙到半夜,才把草藥分彆打包、裝車,並用苫布牢牢綁好。足有四十大車。
按照彆小煥和索卡老人的意思,每輛大車的草藥幾乎是按照某一個藥方來配備的。這樣的好處是,急用時就隻需拆卸一輛大車,不需要把所有大車全部拆卸下來配藥。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萬一某個大車被打劫,也不會影響整體用藥。
此外,常用的藥品,比如傷風、腹瀉、跌打損傷等藥也單獨放在某輛車上。而且所有的車輛都編了號,每輛車上的藥品都有目錄清單。雖然現在裝車比較繁瑣,但是用起藥來絕對方便、快捷!
蘇瀾在空間也整理了很多藥品、器具。她還準備了幾副假肢。三公子蘇攀隻有二十出頭,斷腿癱瘓,甚是可惜!
她還準備了牛奶、方便麵、礦泉水,還有冷凍速食,如饅頭、花卷、包子、元宵、餃子等。蒸一蒸煮一煮就可以吃了。
當然還有銀兩。她還準備了銀票,決定沿途換些銀兩。在災區,銀兩應該比銀票更實用。
她還準備了幾個高倍望遠鏡、連環衝天炮等。
在殿州城門關閉之前,葛漢和蘇怡夫妻趕著一輛大車,滿載著糧食來了。夫妻說,這是他們作為真定後人對南陽族人的一點心意。他們還帶來了兩個護衛。
再隨後,蘇輝夫妻也趕著一輛大車來了,滿載著糧食、草藥,還有銀兩,既有給寡嫂、侄兒、侄孫的,也有給族長的。他們也帶來了兩個護衛。
蘇城夫妻也趕來了,他們也是滿滿一車的糧食,也帶來了兩個護衛。他們也說是作為真定後人的一點心意。
他們都很忙,隻能托付給蘇怡和蘇瀾。
蘇瀾很是感動。蘇氏家族,無論是南陽還是真定族人,都是急公好義古道熱腸,偏京城的蘇庭格格不入、冷酷無情!
劉希從衙門回來,也帶回來五大車糧食、衣物,還有十名護衛,說是殿州對南陽的資助、賑濟。
等東西全部裝好車,已經是三十日子時末。還有不到三個時辰就要動身,蘇怡、彆小煥、索卡等人都抓緊時間休息。
可是,蘇瀾剛剛進入夢鄉就被甘甜叫醒了“縣主,出大事了!汪船長來了,好像仇陽不行了!”
蘇瀾的心臟撲通撲通亂跳。仇陽不行了?蘇瀾蒙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口哨位上傳來消息說,汪清跪地求救,請縣主無論如何要救仇陽一命!”
蘇瀾捂著胸口,鎮定道“還是送到蚵殼屋原來給仇四做手術的庫房去。輕點聲,彆驚動我父親、姨父、姨母、姑姑和公子、小姐們,也彆嚇著客人和村民了!”
布弄老人帶著族人就住在蚵殼屋。
甘甜到門口跟殺四言語幾句。殺四很快走了。
“怎麼回事?”蘇瀾平複半天,腦子漸漸清明起來。
“說是夜半變起倉促,汪清隻得用船載著仇陽,從鼓風島出發,繞過殿州城,到咱們上李厝上岸,然後抬著仇陽到了道口,沒驚動彆人。”甘甜感歎道,“聽說是被褚望一刀刺中了心臟!這家夥真是個悍匪,殺了仇陽,居然還帶傷逃跑了!”
又是褚望這個打不死的小強!
蘇瀾趕緊起床穿衣,囑咐金紅果把被褥、衣物送到車上去。估計要忙通宵,沒時間睡覺了。
甘甜打著手電筒,兩人從將軍府的新院子來到了蚵殼屋。
蚵殼屋院子已經站滿了人。布弄老人正在約束自己的族人回去繼續睡覺。
蘇瀾一打眼,看到汪清跪在庫房門口,還有三個人也跪在那裡。有兩個年輕人認識,是上次送仇四和汪清來療傷的兩個小嘍囉,還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嘍囉們叫他王船長。
他們身上也是血跡斑斑,渾身濕透,看來也受了輕傷,又被海浪給澆透了。
看到蘇瀾,汪清膝行過來,帶著哭腔給蘇瀾磕頭,悶聲道“縣主,隻要救活我們公子,要多少錢我們都給您!”
那王船長也老淚縱橫“您要多少我們給多少!隻要能救活我們公子!”
蘇瀾本想罵他們一頓,難道在你們的心裡,我蘇瀾就是如此下作、不堪麼?
但她憐憫壓過憤怒,歎氣道“先看人傷得怎麼樣啦。”
仇陽渾身血淋淋、灰撲撲、臟兮兮、濕漉漉地躺在曬糧的架床上。他依舊是蘇瀾初次見到他時那身打扮,身穿大紅織金牡丹花緙絲長袍,頭上歪戴著羊脂玉竹節樣式的玉簪,腰間鞓帶上掛了好多皮繩,玉玨、玉佩、玉墜卻隻有幾個,其他的想是失落了。雙腳赤足,滿是沙土。年輕的臉龐上五官立體,凹瞘的眼睛微睜,隻是已經沒有了恣意狷狂、邪魅不羈,就連額頭上幾條淺淺的抬頭紋也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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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瀾仔細探查著。令人心碎的是,仇陽心臟已經停止跳動,脈搏皆無,瞳孔放大,眼睛無神。而且已經出現了屍斑,下頜僵硬,血管已經有了藍綠色素。顯然,仇陽已經死亡至少一個時辰了!
看著仇陽的遺體,她忽然想到他的遺腹子還待在那個討厭的陶玉的肚子裡。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仇陽和陶玉發生關係是在三月初,如今孩子已經有六個月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著見到這個世界。
蘇瀾的嗓子有些發乾。躺在麵前的這個人是多麼年輕、聰明,活得多麼恣意、自由。雖然蘇瀾不待見他,甚至有點討厭他,但是,從根本上來講,仇陽沒有危害過自己,還對自己“一往情深”!相反是自己搶了他的銀票、珠寶,還有命根子墨玉令!
但是,父子倆睡同一張病床,受傷的部位相同,凶手又是同一個人,還真是宿命!不過,老子的傷口刺歪了,於是救活了;可是年輕的兒子卻正中心臟,死了。太陽沒死,太陽之子卻隕落了,這真是令人沮喪而又悲傷的人間慘劇!
蘇瀾輕聲道“很遺憾,你家公子已經走了起碼一個時辰!”
汪清忽然抬起頭,淚眼朦朧,死死盯著蘇瀾,喃喃地、呆呆地道“我知道,我們公子不行了。可是,縣主,您不是醫術超絕,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嗎?您為什麼這麼狠心,見死不救?!”
那汪船長更是從隨身攜帶的褡褳裡不停地往外掏著銀票和金銀錠,泣不成聲地道“這些都給你,都給你!看著我們從鼓風島貝家厝一路劃船,把公子從海上運到將軍府邸的辛苦,求您出手救救他!”
蘇瀾知道這人是誰了。他就是仇四狡兔三窟的第三窟的所在地,殿州北城外鼓風島貝家厝那個海盜王拐子王船長!
“兩位船長,很遺憾,人死不能複生!”蘇瀾無奈地歎口氣道,“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公子的傷口縫合起來,讓他走得安心。”
仇陽非常聰明,是屬篩子的,渾身都是心眼。可惜,如今,心眼破了,人死了!
這還真是一語成讖。仇陽跟殿州犯衝,如今乾脆把命都丟到了殿州!嗚呼哉!
兩位船長到現在已經接受了殘酷的事實他們的公子真的死了!
兩個海盜委頓在地上,雙眼呆滯無神,默默地流著淚,望著虛空。
蘇瀾讓吉春兒和彆小煥幫忙,給仇陽清洗了傷口。她發現,他的傷口很小,卻很深,是貫通傷,而且傷口上還帶著三角形的豁口,皮肉外翻,可以說凶手是穩準狠辣!而凶器應該是圓圓的、長長的、直徑不大的三棱刮刀或三棱魚刺刀之類的刀具。
吉春兒和彆小煥看著蘇瀾嫻熟地縫合傷口,一時都驚呆了。尤其是彆小煥,萬萬沒想到,蘇瀾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絕世名醫!
縫合完畢,庫房裡隻留下兩位船長“說說吧,怎麼回事!”
汪清帶著哭腔道“縣主,您可知道,最近出現的海盜是誰?”
蘇瀾眼睛一跳,靈光一閃“該不會是褚望吧?”
“正是這個狗娘養的!他被通緝無路可逃,竟然躲到海上,做了海盜!”
也是,這家夥除了往海上逃生還真是窮途末路!此外,褚望之前跑內河運輸,後來跑海運,熟悉水性,做水鬼當海盜是他的宿命!
“……這家夥不講規矩,不敬仇大當家,甚至連我們的船他都敢搶劫、越貨、殺人!大船長前些時摸到他的巢穴,把他的窩端了,可惜讓他乘船逃跑了!”王拐子涕泗橫流道,“昨日下午,公子帶著魚鱗和魚鰓兩個小廝來到我們島上,晚間,我們正在海灘上喝酒,忽然褚望就悄沒聲地衝到跟前來了……”
“等一下,”蘇瀾皺眉道,“褚望這麼準點地悄悄趕來,看來你們中間有褚望的內奸啊!”
“是公子的小廝魚鱗和魚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褚望收買了!我們搏殺時,這兩個小王八蛋居然拉著公子的胳膊不許他動彈,讓我們公子鞋都來不及穿,生生受了褚望三棱魚刺刮刀那致命的一擊……冤枉我們老大還這麼信任他們的老子,還把他們老爹的船隻帶到浙江台州去公乾……”汪清嘟嘟囔囔著。
蘇瀾眼皮一跳。這麼說,去浙江台州,把倭刀走私到津口海灣的竟然是魚鱗號和魚鰓號?!
“……我發現褚望的破綻,他不僅右眼是個黑洞,而且右臂僵直,我狠狠砍去一刀,把褚望的右手四根手指連根給剁了!我還把魚鱗和魚鰓給宰了!來日見到他們的爹,我也要殺了給公子報仇!”王拐子咬牙切齒,一身戾氣。
蘇瀾不禁愣怔。
說起來,褚望這個家夥也是個傷痕累累的十不全!先是在豐泰莊園被崔達在肚子上刺了一槍,連腸子都被槍給帶了出來,又硬是被他自己塞了回去!接著在鬆鶴莊園,被父親一擊雙響,一顆精鐵彈丸正中焦華眉心,洞穿腦殼,然後釘進褚望的右肩肩頭,嚴重損傷了骨頭和經絡,以致於他右臂僵直,行動不便;緊接著又被心儀郡主在混亂中,用一根繡花金針,刺穿了右眼球,還被他自己連著眼球和金針給一起拔出!如今,右手還被王拐子齊根砍斷了四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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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個家夥也是心狠手辣,狡猾奸詐!跟他一起逃跑的焦華、單立,都是奸詐、狡猾之徒,再加上魚鱗和魚鰓,竟然都被他直接或間接給送進了閻王殿,還殺傷了仇四和汪清。如今,連仇四的獨生子仇陽竟然也死在他的手上!堪稱悍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