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道“瀾兒是個非同一般的女子!那日跟我說,要建一個海灘曬鹽場,我都驚呆了!後來她又說,大成食鹽短缺,還受製於西戎,憤懣又悲痛,就想著在食鹽這場角力中,若能助大成絕境逢生,她就問心無愧了!當然,她也是為她母親爭口氣!殊不料,為了確保金銀灘的曬鹽設施能夠順利建成,她忍辱負重,受了陶敏和潘坤好大的欺負,我們都很心疼!”
大家也都唏噓不已。杜誠更加痛恨永昌伯府的兩隻走狗。隻是,潘坤明明是梁無量推薦來堆福的,可永昌伯府依然把功勞攬在身上,簡直無恥之尤!而潘坤也是糊塗至極!於是憤憤道“潘坤這縣令,我倒是可以處理一下!”
“萬萬不可!”蘇瀾道,“一則之前有韋頌事件,再趕走潘坤,恐怕有人要參姨父一而再,不能容人!二則,潘坤現在不敢造次,再換個人來,彼此不熟,反被掣肘!”
“瀾兒心有大局!”老爺子道,“殿下,今日我們在此說話,不僅僅是說給殿下聽的,也是要通過殿下,說給皇上聽,說給滿朝文武大臣聽!將來,金銀灘上交後,一定會有人汙蔑縣主是倚仗功勞,索要好處!所以,跟殿下說清楚道明白,殿下將來也好說服皇上和諸大臣,維護縣主的名聲和榮譽!”
杜誠大為感動“謝謝老爺子指點!”
老爺子笑道“那就言歸正傳!一是土地問題。金銀灘是瀾兒的私產,還包括望日崖、堆福嶺和架子丘,其中架子丘還是封地!還有洪山洪福路,是我們全園的私產,將來也……這些土地涉及生產基地,比如金銀灘,也涉及運輸道路,比如洪福路;既有已經修好的設施,比如鹽池、工坊、宿舍、馬廄、庫房,還有從山上引下來的水道管網等等,還有將來可以修建碼頭的望日崖。雖然當時購買金銀灘用了一些小手段,價錢不多,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土地的價格肯定會飛漲!另外,望日崖碼頭如果朝廷修建,那麼賣給朝廷是一種價格;如果由我們修建碼頭,那價格就另說了。還有,我們的土地是賣給朝廷,還是朝廷租用我們的土地,價格都有巨差!金銀灘我們要上交,但是沒道理,我們的土地也要無償上交!您說呢?”
杜誠已經在飛速地記錄“老爺子您接著說。”
“下麵就說第二項,曬鹽設施。鹽池等曬鹽設施完整、齊全、配套,包括鹽池、工坊、宿舍、馬廄、庫房、水網、道路等。殿下已經親自視察了。這些支出都有賬冊可查。投入很多,占的可是大頭!”
杜誠繼續記錄。
“再說第三項,就是技術問題。六殿下應該嘗過了,我們的孩兒麵,可以說是當今世上最頂級的食鹽!便是作為朝廷貢鹽,那也是毫不遜色!為什麼有這麼好的海鹽?那是因為我們有很高超、絕密的曬鹽技術,還有擁有高超技術、吃苦耐勞的專家、鹽工!”
杜誠不停地點頭。
老爺子看了蘇瀾一眼“再說第四項。食鹽從生產出來到百姓家中,不外乎生產、運輸、銷售、納稅等幾個環節。金銀灘交給朝廷,但是生產、運輸、銷售甚至納稅,我們都有商量的餘地,活動的空間!”
這些問題,他們父女倆多次商討,已有統一的意見。
杜誠抬頭道“請老爺子詳細道來!”
“比如生產,朝廷可以將生產繼續交給我們,一來朝廷不用煩心招募鹽工,技術培訓,生產管理,這樣還能穩定海鹽的產量和質量。”
“有道理!請接著說!”杜誠若有所思。
“因為我們地處海疆,所以海鹽運輸肯定要通過海運、漕運,內陸有些地方還要利用駝馬運輸。我的意思是,我們殿州的海鹽沒道理全部交給漕運!不然我們的海運能力不就閒置了嗎?比如,我們運往山東、河北、山西的海鹽,有很大一部分可以直接由殿州到津口海灣,沒必要非得通過漕船走京杭大運河!這也是給運河消減壓力。”
的確,大成也跟前世一些朝代一樣,南方物產大多通過漕船運往北方,造成京杭大運河不堪重負,河道因而經常阻塞。有時甚至阻塞數月之久。
杜誠當然明白,這裡還有曆史上遺留下來的漕幫和朝廷爭利、尾大不掉的問題,也有永昌伯府把控漕運的問題。如果能夠借此機會消減漕幫和永昌伯府的控製和影響,對朝廷肯定是利大於弊!
“……再說銷售,朝廷要對那些私賣高價,從中牟利,甚至在孩兒麵裡麵摻假者嚴加打擊,必要時應該取消其鹽商資格!甚至嚴刑酷法!”
“最後,說到鹽的銷售問題,不能不說鹽稅問題。”老爺子喝了一口茶,繼續道,“鹽的銷售不能脫離鹽稅而單獨運行,否則,鹽銷售完了,鹽稅卻沒有收上來,那是做無用功!我想,現在朝廷的鹽稅能夠收回四、五成,就頂了天!”
杜誠心中驚濤駭浪。確實,朝廷的鹽稅收上來不到四成。年年催收年年欠,已成痼疾。正是因此,父皇的頭發都愁白了!也正因為此,父皇在見到孩兒麵後才激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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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給朝廷獻上一計,推行鹽引!”老爺子道。
鹽引,宋以後曆代政府印製、頒發的支取及運銷食鹽之憑證。亦為政府及鹽商壟斷食鹽產銷之依據。
宋初行折中法,銷鹽憑證稱“交引”。慶曆八年(1048)改行鈔法,遂稱“鹽鈔”。政和三年(1113)蔡京改行引法,始稱“鹽引”。
金代行鈔引法,各鹽司分彆以袋、席、石為單位,若乾袋、席、石為一套,套以鹽鈔為憑證,袋、席、石以鹽引為憑證。銷鹽時必須鈔、引、公據(鹽司證明)三者俱備。
元代統一製度,以四百斤為一袋,廢鹽鈔,隻保留鹽引,每袋一引。商人向鹽運司(或戶部)納錢鈔,換取鹽引,再到鹽場(或鹽倉)領鹽,轉運各地。銷售時商人必須先將鹽引送交地方官府檢驗,才能發賣。鹽賣出後五天之內將鹽引上交地方官府注銷。
鹽引由戶部印造,設局發賣,上麵注明商人姓名和指定交鹽的鹽場(或鹽倉)。私造鹽引要判處死刑,抄沒家產。
明代由內府鐫鑄銅版印刷,頒發鹽運司。商人納糧邊衛,從邊衛領取,再赴鹽場支鹽。後改為納銀,納銀後從鹽司領取。
清代由戶部寶泉局用銅版統一印刷,由各地鹽務官員或轉運司赴部領取,再發引、收課於鹽商。
清代鹽引有多種名目從每引包括鹽斤數量上分為大引和小引;從運銷途程上分為水引和陸引;從定量配銷上分為正引和餘引;從行銷方式上分為肩引和住引;從發引時間上分為新引和舊引;從途程遠近、納課輕重上又分為綱引和食引等。
鹽商領引納課,沿途鹽卡憑引盤查收稅。鹽商按鹽引指定之引地(又稱引岸),即專賣區行銷。引鹽銷完後,將殘引上繳官府,查驗注銷。
鹽引是前世宋代以後出現的食鹽專賣製度。大成是唐代後期曆史發生了偏移以後才出現的朝代,哪裡有這樣的政策?
所以,當初蘇瀾跟老爺子提出鹽引製度時,老爺子驚駭不已。因為鹽引製度過於重大,所以還是決定由老爺子講解比較好。若是出自蘇瀾之口,隻怕嚇壞一大批人!不過,有關鹽引的製度卻由蘇瀾執筆完成。
見杜誠眼神興奮又有些迷惘,老爺子仔細講了鹽引製度。末了道“如此,鹽商還沒有開始賣鹽,鹽稅已經繳納給朝廷了!”
杜誠不禁感慨,一粒鹽花,真是關係到國家大局的方方麵麵!而且,說是讓大家談判說條件,不料他們卻為朝廷出謀劃策、化解疑難。因而更加敬佩。
杜誠熱切地望著老爺子,還想聽他的高見。老爺子道“容我再想想。”
杜誠轉而問劉希“知府大人,您有何想法?”
劉希猶豫片刻“瀾兒在殿州創建這麼大一個曬鹽場,前無古人,開天辟地,那是我們殿州的光榮,百姓的福祉!說實話,瀾兒在建立鹽場和曬鹽的過程中,遇到很多困難,比如資金不足,都是殿州父老資助。我們殿州地處大成東南海疆,自古土地貧瘠,又有暴風等自然災害,還有倭寇、海盜襲擾,真是太窮困了!不然,堆福汙泥灘幾十年都沒有辦法徹底整治!”
繞了一大圈,劉希終於道“我想請皇上看在殿州百姓的份上,給殿州減免一些賦稅。或者,將鹽稅抽一點補償給我們!”
杜誠笑了“知府大人一心為公,這些想法都是應有之意!再說,鳥尚反哺,何況人哉!”
劉希長籲了一口氣。
杜誠又問道“將軍,您有什麼建言?”
蘇瑞尚道“我是一個武人,鹽的事情,我說不出個所以然。我隻想說兩點,一是,金銀灘將來是朝廷的聚寶盆,必得嚴防倭寇、海盜襲擾,所以海軍也好,特戰隊也好,都得加強巡視,勢必要做到銅牆鐵壁一般!”
“將軍大公無私!”杜誠讚道。
“還有,我有一個預見,也是擔心吧!”蘇瑞尚皺眉道,“據我所知,大成每年有一億五千萬斤的食鹽缺口,開國百年來,都是去西戎購買青鹽。西戎據此索要大成的鐵器、糧食、藥材、瓷器、絲綢等抵扣,折算起來,每斤早就超過二百文,好不容易收到的鹽稅幾乎都貼了進去;有時他們甚至還提出女人、領土等無理要求……如今我們大成有了孩兒麵,以後說不定還會有新的海鹽場,如此,我們對西戎的依賴漸漸減少,甚至沒有了依賴。西戎絕對不會坐視不理,他們肯定會因為海鹽的事情,找我們大成的麻煩,說不定還會因為海鹽發動戰爭!但是我們也不怕,既然避免不了,那就索性一戰!跟西戎一較高低,萬死莫辭,從此不受他們束縛!”
蘇瑞尚的話不無道理,大家都激動起來。
杜誠感慨道“將軍所思所想,我定會稟告父皇。縣主,你有什麼高見?”他可是知道,她的腦袋瓜子非比常人!
蘇瀾微微一笑“殿下,據我所知,我們大成目前有九千萬人口,正規軍隊有八十萬,加上地方維持治安的府兵,應該有百萬之眾。我估計,因推行種植高產作物土豆、紅薯、玉米,十年內,大成的人口最少會增加一千萬,可能還會更多。屆時,我們的人口就會達到或者超過一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