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東堂。
朝臣議事的時間已經過去,皇帝元恪留下幾位大臣及門下省的心腹文官,接下來要議伊闕山石窟的營造,太學石經的找回、修複,及城北的北郊祠、城東迎春祠等禮製建築的重建。
大臣有八人,分彆是太師元勰、太傅元詳、車騎大將軍元羽、禁軍統帥於烈、司州牧元嘉、解雍州刺史職剛返回洛陽的任城王元澄、才接替尚書令職的穆亮、尚書左仆射源懷。
門下省有四人,分彆是三名侍中元懌、元暉、甄琛,及黃門侍郎尉窈。
元暉、甄琛負責這次的議事記錄。
尉窈則在天子跟前侍奉筆墨。
眾臣正對崇儒尊道表達各自的想法時,殿外值守的於忠把壽春營武官帶進來,報信的武官滿身土塵,痛哭稟告“儀同三司王肅將軍……病逝!”
什麼?!
殿中之人幾乎全瞠目錯愕!
連呼吸也霎那凝滯!
至於這些人裡誰的確在驚詫,誰早預測王肅有此結果,隻有他們自己知曉。
不管假意還是真的惋惜王肅,這種情況下仍一心二用,窺視皇帝是何反應的元勰與元澄,堪稱兩隻老狐狸。
因此,他們沒錯過皇帝和尉窈相互傳遞的一眼。
老狐狸心奇不已。
天子嘛,多思多慮正常。
可尉窈是怎麼回事?能在這個間隙接住皇帝的一眼,如果不是巧合,那可就有意思了。
皇帝哀痛王肅之逝,無心繼續朝議,臣子們告退。隻有尉窈暫留,歸整文書,清洗筆墨。隨皇帝一個手勢,進來侍奉的宦官、侍衛止步,退回到門口位置。
“王肅一死,六輔廢三。”元恪煩悶不已,王肅突然病亡,打亂了他要除掉元詳的計劃。
他原本籌劃年底以前“六輔剩三”,但剩下的該是元嘉、元澄和王肅。
結果王肅命短,成了三廢輔之一,那麼彆說今年,就算明年,他都不能殺元詳了,即使收集對方足夠多的罪證!
不然他才即位兩三年,病死二輔、再殺二輔,加上北境數州的大旱災,朝野上下將怎麼看待他這個君王?到時誰都替他背不了暴虐寡德之責!
早知如此,真不該把王肅調去壽春。
如今的尉窈不需皇帝把話講透,就能悟到皇帝在憂心什麼。
皇帝不想背惡名,有話不明說,她不行,必須明述對策,還得小心措詞,避免“誅、殺”等狠毒字眼。
“陛下勿憂。今年不能‘逐’元詳,明年未必不可。臣薦二人入朝,或可引為助力。”
元恪“誰?”
“陛下的舅舅高肇、高顯。”
元恪麵上無喜怒,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看著尉窈道“細說。”
尉窈邊思量邊回答,為了把這種突然遇到難題,斟酌而答的姿態、表情做自然,她對著銅鏡練習過上百回。
“高肇、高顯為文昭皇後的兄弟,是陛下母家的長輩,理應赴京封公授爵,並被陛下信任,授以要職重用。”
“入朝即恃寵,自有世族、朝臣察覺風向而依附。如此,便可分元詳把持朝政之權,降低他宰輔之首的地位。這一步的目的,是為了提前控製朝野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