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蛇衛的姑娘們都已離去,孫瞎子一個人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但並非不困。
這些時日一到夜間就體虛盜汗,神思倦憊,可怎麼也睡不踏實,哪怕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的睡去,不到半個時辰也會驚醒。
孫瞎子心知此乃壽衰之相,長久下去必然要歸西。
因此即便再難睡實,也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努力將五感放空,讓自己保持著昏昏沉沉的狀態,以求能夠淺睡一會兒。
由於天生目盲但耳力奇佳,孫瞎子自幼便開始鍛煉耳力,狀態好的時候,隻要在半裡之內不是特彆輕微的聲音,都難逃他的耳朵。
在如今身體每況愈下之際,依舊可以聽到營寨周圍數十米內的動靜。
比如營寨左右兩邊的馬廄裡不斷傳出的窸窸窣窣聲。
比如冷雲和韋薔不約而同的溜出帳篷,輕手輕腳似是要深夜私會的動靜。
又比如白眼狼崔旺一直在營地周圍巡視的腳步聲。
雖然這些聲音都會不由自主的傳入耳中,但孫瞎子早已養成任憑雜音亂耳,我自安枕無憂的習慣。
每當自己需要休息,又或是身處於自認為安全的環境時,便不會主動去分析那些聲音的動向和目的,以免擾亂自己的思緒。
簌簌~
直到孫瞎子剛有幾分困意之時,床邊忽然傳來一陣有人穿褲子的聲音。
“嗯?”
孫瞎子茫然抬頭側耳,同時雙手默默的護住下半身。
一隻大手忽然捏住孫瞎子的咽喉,將其從床上提了起來。
在冰天雪地的野外紮營,帳篷內火氣並不算旺,自然要和衣而眠,因此隨著被子滑落,一身粉嫩長衫頓時露了出來。
“老雜種,你就是孫有乾吧!”
黑暗中響起一聲低沉的質問,語氣中夾雜著隨時都會爆發的憤怒。
孫瞎子聞言一怔,自己從學藝起,逢人便自稱孫瞎子,從未對外人提過自己的大名。
隻有最近投靠鎮北將軍府後,才報上大號登名造冊,成為了吃官糧的江湖暗諜。
那能說出自己名字,必是將軍府的人無疑!
“這,這位大人,夤夜來此找小老兒,所為何事啊?”
孫瞎子抱拳拱手,喘息艱難的問道。
“草,現在跟老子裝上了,你寫符紙罵老子的時候,不是很囂張嗎?”
月光沿著門縫透進帳篷,映出了王豹憤怒猙獰的臉。
“符紙?”
孫瞎子心中一緊,沒想到自己胡亂做的法事竟真能引來惡鬼,連忙解釋道“我,我開壇做法都是被他們逼的,混口飯吃不容易,還望尊駕莫要見怪!”
王豹聞言,眉頭頓時凝成一條麻花,怒火更盛的說道“罵老子罵的那麼花,我怎麼看不出來你是被逼的?”
“我……”
孫瞎子正要辯解,忽然耳根一動,留意到帳篷外有動靜,當即狂喜道“快來人,有鬼!”
“找死!”
王豹雙眼圓睜,當即指尖發力,便要扭斷孫瞎子的脖子。
但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奪門而入,揚起一腳踢向王豹後腦。
王豹察覺到腦後勁風襲來,當即將指尖的力道移至手腕,抬手將孫瞎子甩向身後。
來人見孫瞎子成了墊背,身形淩空一扭,腳尖穿過孫瞎子腋下,變踢為勾,一拐一帶之間,將其順著身後房門平穩送出營帳。
“多謝……”
孫瞎子隻覺身上被人輕踩兩腳,而後便平穩飛出門外,看似已經脫離險境,卻不料剛要開口道謝,便一頭紮進了門前雪堆之中,沒了動靜。
帳篷內,王豹看不清來人相貌,但見對方腿法精湛,心下也不敢大意,當即將蓄勢開掌,雙手舉過肩頭,十指勾起但不握拳,全憑第二指節橫麵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