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鬼無危有些錯愕的看著寧衝，眼前不禁一陣恍惚。
遙想當年，父親的名字還是自己主動向將軍提及的。
但那時候自己還不知道這個名字代表的含義，也不知道自己最好的兄弟，心中唯一認定的領袖，會因為這個名字半生蹉跎，一身榮耀碾落成塵，妻兒老小儘數慘死……
而且此刻寧將軍提起這個名字時，眼中已經沒有了身為晚輩的敬意，反而帶著不加掩飾的仇恨。
寧衝看著不願作答的鬼無危，輕聲歎道“脫下副甲，這樣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無法阻止你！”
鬼無危無比慚愧的看著寧衝，默默抬手解開甲胄，並將漆黑重甲整齊疊好，擺放在腳下。
寧衝點了點頭，而後又問道“我再問你，鬼臾區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
鬼無危低頭看著地上的甲胄，眼中滿是不舍的歎道“我父親確實叫鬼臾區，但是天下還有很多叫做鬼臾區的人！”
“那他們所求，可是長生不老？”
寧衝正色道。
鬼無危於無言之中點了點頭。
寧衝雙眸一凝，隨即大聲喝道“那當年散播謠言，害死我家人的，是否也是他們！？”
鬼無危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而後緩緩說道“鬼臾區遍布天下，一直在追尋長生不老藥的線索，而北境之中，長生不老的線索在關東山中，故而鬼臾區暗中配合潛藏在山中的提爐人，將關東山維持在官府無法涉足的混亂之中，提爐人為的是保護總部不被鎮北將軍府發現，鬼臾區為的則是趁機尋找長生不老藥。”
“將軍當年在山中剿匪，屢戰屢勝，勢不可擋，天元山段天罡雖然武藝不俗，但土匪的戰力又怎麼可能比得上當時士氣正盛的鎮北軍，鬼臾區認為將軍接下來必將打破山裡山外的平衡，於是便趁著刁仁想要除掉您的時機，掀起民間輿論，激起呼延雄的猜疑，從而……徹底毀掉您。”
隨著鬼無危無比坦誠的講述，字字句句如同尖刀一般刺入寧衝的心頭。
可以相互交托生死的兄弟，竟然才是騙自己最深的那個人！
至於這些年鬼無危在自己身邊到底扮演著怎麼樣的角色，寧衝甚至都不敢問詢。
真要問出了讓自己不能接受的事實，寧衝真的不知該如何對待這位舍命相救自己三次的恩人。
鬼無危睜開眼睛，緩緩抽出腰間彎刀，喃喃道“當年的事，我真的不知情，直到我們被迫落草，建起連環寨後，我回去拜會父親時，才得知了鬼臾區這個名字背後的意義，得知了他們所做的一切，也見識到了他們的實力，是多麼的恐怖且不可戰勝，而且在他們看來，將軍手下掌控著玄甲軍，始終都是一個未知的變數，因此還要進一步削弱你得實力。”
寧衝雙眸微凝，沉聲道“鬼臾區為了方便做事，讓關東山常年陷入混亂之中，但是這種混亂，必須要在他們的掌控之中，誰有可能妨礙他們，他們就要除掉誰？”
鬼無危輕輕點頭，緊攥著手中彎刀，眼眶微紅的說道“鬼臾區原本寄希望於冷文杉，奈何他不僅武藝高絕，心智更是神鬼莫測，意識到自己被利用的同時，還險些將鬼臾區卷進山匪於鎮北將軍府的紛爭，也因此成為了鬼臾區第一個心生忌憚，並且決心除掉的高手，此後他們便長了記性，時刻防備著山中真正的高手，如今段天罡已經與鬼臾區達成合作，神婆早就被設計廢掉，至於將軍您，則成了他們在山中唯一的心頭大患！”
“就是因為我的武藝高？”
寧衝皺眉問道。
“不，是因為冷雲！”
鬼無危搖了搖頭，正色道“冷雲是鬼臾區耗費二十年的時間，在暗中默默出人出力，耗儘資源培養出來，代替冷文杉去解開長生秘密的火種，將軍因為當年的恩怨，急著要殺冷雲泄憤，自然觸怒了他們。”
寧衝聞言，忽然想到了什麼，隨即質問道“既然我成了他們眼中的絆腳石，那他們為何不親自來殺我？難道是你在暗中和他們達成了某種協議？比如……暗中阻撓我找到冷雲，甚至不惜殺了多年好友，替你頂罪！”
鬼無危在一聲聲質問中落下淚水，神情卻倍顯瘋癲的說道“隱瞞冷雲的消息，確實是為了阻止你們相遇，但我在連環寨內殺人，並不隻是為了頂罪，也是為了將軍！”
“為了我？”
寧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隨即便大驚道“你要毀了玄甲軍！”
“有玄甲軍在，將軍始終都是攻城拔寨，無堅不摧的第一神將，沒了玄甲軍，將軍便隻是一個流落江湖，鬱鬱不得誌的高手，鬼臾區自然會對你放下戒心……”
鬼無危舉起彎刀，喃喃道“一邊是生我養我的父親，一邊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隻能做到不負家父，不負將軍，還望將軍能夠立刻啟程，將我的屍體送還給父親，拜托了！”
話音落，鬼無危便揮刀抹向自己的脖頸，決心以死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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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寬厚帥案轟然碎裂，寧衝身形一閃，轉瞬來到鬼無危的身前，抬手攥住刀鋒，驟然發力，將精鋼刀鋒崩碎。
“噗！”
寧衝偏頭噴出一口鮮血，原本已經平穩的內傷再次爆發，麵色瞬間慘白如紙，身形搖晃著便要倒下。
“將軍！”
鬼無危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寧衝，滿是愧疚的歎道“我如今已是百死難贖罪孽，您這又是何苦？”
寧衝氣息不穩，一時間難以開口說話，抬手死死攥住鬼無危的手腕，眼中滿是決然和質問。
既然鬼無危想要殺光所有人換自己平安，那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為何沒有動手？
“看來將軍已經猜到了，我實在沒法再對眾兄弟舉起屠刀，所以就隻能假借他人之手，將我在內的所有人全都殺光，隻可惜……您若是晚幾天回來就好了。”
鬼無危在無比愧疚與決然不斷煎熬，雙眼之中隨之溢出血淚。
寧衝勉強壓下一口氣，緊緊抓著鬼無危的手，艱難質問道“你將連環寨的地圖交給了官府！？”
鬼無危抹去臉上的血淚，轉身背起寧衝，低聲道“我這就送將軍下山，等到明日之後，我會在您麵前自裁，去九泉之下，向眾兄弟謝罪！”
“你……”
寧衝趴在鬼無危的背上，眼中滿是無奈與不忍。
房門打開，鬼無危背著寧衝走出帥帳，卻見到韋尊帶著一眾將官，正沉默不語的擋在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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