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老人理性漸失、瘋狂漸重，美羞心中不禁想起了變身永生之神的皇傑夫，深感黑暗無孔不入，微微搖了搖頭。
羅安對美羞的動靜毫不在意，隻管盯著楚心闊，滿懷渴望與熱切。
如此直白，如此肆無忌憚，隻在他對自身具有什麼價值極有所知，算定宇宙聯盟為能探究黑暗學界的底情，絕不會對他定下死罪，必是終生監禁，隻
要楚心闊願為加入他的隊伍，他在外麵就有了手臂，依然可以進行掌控黑暗的大計。
曾經的胡安老師也是這般滿懷渴望與熱切，楚心闊心內有的，是敬佩，然而現下，有的隻是遺憾，痛苦不在，目光堅定。
美羞笑盈盈，給假老公倒了一杯茶。
楚心闊將茶遞給了胡安，嚴肅地道“胡安老師，當你說出最後一句話的同時，曾經的光明胡安就已經徹底消失了。我夫人曾和我說過，科學可以無情，但科學家不能沒有人性，而你，為了科學舍棄了人性，你已經是真正的黑暗學者。而我，絕不會和黑暗同流合汙。”
胡安說道“你最後的那句話讓我想起了年輕時的我，那時的我，和你現下一般堅定堅決。但人是會變的。楚，終有一天，你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
科學的儘頭如同宇宙，有的隻是深邃無儘的黑暗。隻有黑暗才是永恒，而光明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
美羞道“胡安，我老公絕不會和你一般因為苦悶就自甘墮落。他和你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楚夫人，我和楚相差的，隻是與生俱來的天分。而天分，終究也有儘頭。天分越高，走到儘頭之後，那份絕望越令人窒息。所以達氏是幸運的，在他走到儘頭之前就英年早逝，否則達氏必會是新的黑暗傳說。”胡安取杯喝茶。
“胡安，你要是明白，你就不會墮落。我老公和達趙恩的最大相同之處，並不是與生俱來的天分，是他們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己而去研究、學習，他們心裡有著極為崇高的信仰與極為熾烈的信念，所以這世上隻有我老公才能超越達氏，而不是你，更不是那些黑暗瘋子。”美羞極其少有的嚴肅、鄭重。
楚心闊望著假老婆，心裡無儘詫異，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暖。
長久以來，認識他的人皆將他和達趙恩相提並論，他並不反對此種比較，但極為反感某些人將他和達趙恩所得到的一切全都歸結於天分二字。當他還是孩童之時，捧著達趙恩的自傳，眼中看到的從不是天分，是達趙恩那絕不放棄的執著信念，是那日以繼夜的拚命努力，是那悲天憫人的博愛胸懷。他以趙氏為偶像，隻在達氏的信念、努力與胸襟，而不是達氏的天分。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也還是隻得寥寥數人理解他，明白他。
現在，終於多了一個真正理解他的人。
楚心闊從沒有奢望過常識有欠的假老婆能夠理解如此深奧的人生哲學，此一刻，他那除去工作就是研究的腦袋輕輕裂開了一條縫，猛然間明白假老婆雖然整天不著調，卻是真真實實地在用她的方式觀察他、理解他、關心他。
春雨潤物悄無聲，夏蟬食樹喜知鳴。有些事，自古如此。
胡安對美羞所言不以為然，回道“楚夫人雖是科學家的夫人，但到底不是科學家，萬難理解科學家的苦悶與絕望，方會說出此等幼稚之語。人生在世，不管是做什麼，有才能之人所有的行為，歸根結底，隻有一個宗旨，那就是證明他比他之外的人強大。這也是人類的本能。”
美羞回道“若我沒記錯，生物演化學有關於人類的第一條描述就是人類之所以能超越萬物，成為地球的主人，就在於人類擁有誕生於本能卻又能壓製本能的智慧與情感。所以，胡安老師，若是依據生物演化學，你倒不算是黑暗分子，隻是由人類逆進化成人形兩腳獸罷了。兩腳獸無法明白高等生靈才會有的情感，很正常。”扭頭笑語“扭曲腦袋，你覺著呢？”
假老婆和人鬥嘴時極具邏輯與常識，凶狠難擋，楚心闊自問換了他也要甘拜下風，嘴角揚起，笑著點了點頭。
胡安倒也不氣，哈哈一笑，其後從懷裡取出一份微型存儲器，放到桌上。
美羞道“胡安老師，你是要想用錢收買我老公，你找錯人了，他有三百噸黃金的家產。你收買我就好，十噸黃金就夠。”
胡安撫須說道“楚夫人幽默風趣，頗有我當年之風。楚，曾經的光明胡安已經不在人世，但他的靈魂還在，黑暗胡安不需要光明靈魂，要和光明胡安做一個了斷。既然你無意加入黑暗，那我就將它送給你。但未必就是好事，或許它會令你更快走到儘頭，品嘗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楚心闊拿過微型存儲器，平靜回道“不會有那一天。”
“你對自己天分的自信，我很欣賞。”
“所以你從沒有真正了解過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時代的儘頭，但不管麵對什麼樣的儘頭，我都不會絕望，因為我的使命就是為後來者開拓路道，哪怕隻是一級台階。胡安老師，我還要去調配疏解藥物，無法久留，就此永彆。”楚心闊自椅中起身。
美羞陪著假老公離開審問室。楚心闊將微型存儲器交給仇科長，扼要簡說。仇科長短歎一聲，收下存儲器，回返調查科進行資料檢查，若裡麵沒有非法資料，其後會發還。海組長與牛科長一同進入審問室。
楚心闊帶著假老婆回到楚氏集團，進入研究室，進行藥物合成。
美羞一旁看著，忽地說道“胡安不顧一切，展開最後的反擊，該也是盼著你能阻止他。”
“楚夫人，人類有時就是如此矛盾。”
“科學家，以前吧，我一直認為宇宙聯盟對黑暗學界太過寬縱，現在才明白是我幼稚了，養育黑暗的土壤從來都不是電影中的冷血基地，就在這燦爛溫暖的陽光之下。黑暗，是陽光照耀人心而來的影子。”
“裝感性，楚夫人，你很閒麼？不想出去就幫忙拿藥。”
難得感性一回卻被嘲諷，美羞哼了哼，用力踢了假老公一腳，轉身去拿原料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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