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陸時序很快發現,是他誤會了。
南枝並沒有醒。
她仍在半夢半醒、意識不清的朦朧狀態中。
她睜開的那雙眼睛,空茫、潮濕、沒有焦點。
似有藤蔓自其中悄然而瘋狂地滋長,於黑暗裡狠狠絞住陸時序的大腦、心臟、靈魂,乃至於一切,讓他掙脫不得,自甘臣服。
“是你啊……”
她對陸時序輕聲說。
好像看到了一個很熟悉很熟悉的人。
更有洶湧的情緒蟄伏在這句話下。
陸時序沒有因此歡喜。
相反,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他和南枝的數次見麵,稱不上不愉快,也稱不上愉快。
他能夠感覺到南枝特意跟他劃開的界限,兩人保持著比陌生人好點、比朋友又差得太遠的關係,完全稱不上熟悉。
所以那捉摸不透的濃烈情感……
南枝,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想的人是誰?
陸時序悄然抿緊唇角。
嫉妒的情緒在無聲肆虐。
但是,他伸手抱起南枝的動作依然輕柔。
好像捧著一團雲朵,連稍微大力些都不敢。
見南枝的睡裙單薄,陸時序又伸手從床頭取下外套,將她嚴嚴實實裹起來。
他起身往外走了兩步,看到跟過來的陶安就站在房門口。
陸時序絲毫不意外,隻簡單說了一個字
“走。”
陶安立即為陸時序披上雨衣,又替他打好傘。
快要走到車旁時,陶安借著車燈,看清了陸時序的一身狼藉——
昂貴的手工羊皮鞋已經浸濕到不能看,褲腿滿是汙水泥濘,露在雨傘外的半個肩膀已經濕透……
而他渾然不覺。
懷裡護著的人更是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曾露出來。
陶安在心裡低歎,心想原來就算是陸先生,也過不了愛情這關。
“陶安?”
陶安一個激靈回神,迅速上前開門。
同時不忘把陸時序的雨衣取下。
陸時序踩著踏板彎腰上車,迎麵就有個小身影撞上來。
他抱著南枝,居然還能分出手撥開南意。
南意生氣地瞪著眼睛,好像在質問陸時序憑什麼不讓他靠近媽媽。
陸時序“雨衣臟。”
南意這才想起他身上雨衣還沒脫。
有點尷尬。
他哦了聲,動作飛速地脫掉身上濕漉漉的雨衣。
陸時序已經將南枝放平躺在後座,腦袋則枕在他膝蓋上。
幸虧越野車的空間夠大,再加上南枝身形單薄,才不至於讓後座變得擁擠。
儘管這樣,陸時序和南意仍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避到角落。
陸時序幾乎後背緊緊貼著車門,雙手始終護著南枝的腦袋。
南意則仗著身形小,直接蹲在了地上,趴在座椅邊緣,擔憂地望著媽媽。
昏睡中的南枝似是感覺到了他的氣息,迷迷糊糊睜開眼睛。
“一一……一一……”
南意欣喜地撲過去
“媽媽!我在這裡!你好點了嗎?能看見我嗎?”
南枝明顯不清醒,但她潛意識不想讓孩子擔心,便安慰著說
“媽媽沒事……不要擔心……”
南意眼圈兒悄然紅了。
他抬手抹掉臉上不知道是淚還是雨水,癟著小嘴
“沒事的媽媽,有一一陪著你。”
多麼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麵。
可惜,在陸時序眼裡就沒那麼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