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要煮飯，還沒請朱慧芬，她也跟著黎書慧端著板凳進來，站在灶台邊上看忠傳辦菜，跟準備生火的黎書慧說話“我們今年還沒燃幾頓火，一味在走人戶，他舅舅啊伯爺伯伯啊，姑婆幺嗲啊，一味沒歇氣，那姑娘又是頭年來呢，小川也是帶著她一味沒落屋。”
黎書慧自顧忙活“好噻，等那些親戚朋友看哈噻，不是你們一哈都說小川找不到女朋友欸。”
“也好也不好。”她望一眼外麵堂屋，像要說什麼話，動了動嘴唇又咽下去了，看忠傳掰萵筍葉子筋，也走過去幫忙，嘴上道“福全耍那個女朋友欸，看著像點兒都不怕生哈。”
忠傳笑道“怕啷個生啊，我們又不吃她。”
她訕訕的笑了笑“我們這個有點怕生，好像還，很不好意思，那天走他幺嗲那裡去，不曉得為啷個，說的好好的吃晚飯轉來欸，吃了少午就喊要走，整得他幺嗲還很不好意思，像怠慢了她一樣。”
黎書慧生好了火，起來洗鍋燒水“你們這個斯文秀氣點，福全那個大大咧咧的，你們這個不肯講話，長得乖點，好看點。”
她便像得了肯定一樣笑起來，又自言自語說起福全“都好，我們這個也好福全那個也好，福全他姐姐走貴州去上班欸，他也耍了個貴州的女朋友，這回還，恐怕一家人都要到那邊去哦。”
“哪裡的人不一樣啊，哪裡的女朋友都好得很，他個人在外麵耍的又不是他姐姐給他介紹的，那是他自己跟那一方的緣分。”
“沒得緣分一個山城一個貴州啷個跑到廣州去耍成了朋友呢，欸好像他哥哥今年還沒轉來喲，他跟他哥哥一起去的廣州欸，他哥哥離婚了不是在市裡打零工嘜，他還一個人在廣州不轉來，還說怕他過得不好呢，還長胖了，你看現在那身肉長的。”
屋裡說著話，又聽到後麵堰溝上有說話近來“欸——在辦夜飯了嗎？多煮點哈，我們也來宵夜哦喲，多算幾個人的飯哈。”
黎書慧走出來隨忠傳朱慧芬一道看出去，隻見從上麵大路往簷溝下來兩個人，走前麵一個年輕小姑娘，像穿了一件紅呢子長大衣，頭上戴頂紅帽子，看不大清麵相，一下認不出是誰，又看後麵跟著穿黑皮衣的人像黎華英，黎書慧再跨出去兩步仔細看那小姑娘，聽忠傳在後麵道“來宵夜，走哪裡去來嘛？來屋裡坐哈兒。”
後麵的黎華英道“走新岩寺給菩薩燒香，正月還頭一回到菩薩那裡去，恁早就開始辦夜飯了嗎？”兩人慢慢走到上麵洗衣槽來“哪些在你們這裡的？老遠就聽到屋裡熱鬨得很。”
“是你們李敏是不？”黎書慧這才認出來前麵的姑娘，正是黎華英的大姑娘李敏，那頭上哪裡是頂紅帽子呢，是一頭染的火紅火紅的紅頭發，耳朵上還掛一個湯圓大小的耳圈子，黎書慧驚奇不已“還沒認不出，我說是哪個呢，你們李敏都長變了呀。”
“二婆婆。”李敏朝她笑，看她打量自己“未必還認錯人嘜，我又沒去整容。”
“是沒認出來，長乖了。進來坐，屋裡來坐。”
黎華英笑的好不得意“女大十八變噻，今年二十一咯。”
朱慧芬等她們走到洗衣槽邊上來才先一步進屋“還給你媽媽都買件好衣裳，懂事了，你看你媽媽穿起硬是，洋氣得很，個人也穿的洋氣，給你媽媽也打扮的洋氣，給你老漢買點啷個沒有，就給你媽媽買嗎？有你老漢的你弟娃兒的沒有？”
姑娘笑眯眯的，黎華英先道“給他老漢買啷個，恁胖，他穿得了啷個好衣裳，他就喜歡那點馬尿，給他買兩瓶酒轉來高興的像撿了金子一樣。”
“你平時在屋裡不給他買不是。”母女倆走進來站灶台邊就不走了，擋著忠傳還不好做飯，她叫李敏“到壩子去耍，他們一哈都在壩子打牌，承承小川都在。”
黎書慧“他們女朋友也在，在外麵看打牌。”
李敏嬉笑著走出去“早就看到過了。”
黎華英仍站邊上跟一屋婦女擺談“那姑娘點兒都不好看，皮膚又黑，臉上還抹多厚一層粉，個子也不高，說話大聲呱唧的，點兒都沒有個姑娘像。”
理菜的朱慧芬小聲道“哪點兒不像個姑娘，啷個框框放啷個鴨蛋，是要有那點緣分人家才走得到你屋門口來，福全也沒有多高個子，人還胖，兩個人合適得很。”
黎華英十分驚訝的模樣“那也是，比著窟窟買鴨蛋，自身不行，你屋裡好噻，說你們小川也帶個女朋友轉來的欸，在不嘛？在哪裡。”
她抬頭笑道“外麵壩子看他們打牌。”
黎華英怪嗔“看打牌，新媳婦不喊她進來學煮飯呢看打牌！你不怕你們小川以後餓死嗎？”
朱慧芬嘿嘿笑著連眨眼睛，忠傳笑“看二天你們李敏一上婆家她老婆子就喊她學做飯你是啷個心！還沒進門你就想作威作福，你看以後你姑娘啷個逃得脫。”
她便大笑著“那我不心疼，那不歸我管，跟都跟了人家了，到人家屋裡啷個表現那是她的事了，我操心不到。”
“你操心不到，你不要偷著哭。”黎書慧從灶膛前爬起來看忠傳淘米下鍋“不要說等二天，還隔幾年你們李兵結婚，等他喊個女朋友轉來我看你去喊她做飯！我看她兩口子不把你攆出去！”
“我要信他把我攆出去，以為我是河底下封增勤屋裡呢！”她也是走到哪兒擺到哪兒“輪到封侑養兩個老的，大年初二封濟把兩口子送過去的，封侑扯起就把包包甩出去了，衣裳褲兒盆盆碗碗一哈甩壩子底下去，封濟也不管，反正是輪到你們。兩口子坐在封侑壩子等多大半天哦，你想初二那幾天好冷！封增勤光是罵，堂客嘛光是哭，後頭豬醫生去了才把門開了才準人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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