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非要坐老人懷裡“外婆坐著的,外婆坐著就沒有我高了。”
“好好好抱著抱著,你來我抱著。”老張便把信歡也摟到懷裡來。
“沒得法,你屋裡沒有一個矮子,外公外婆也高媽老漢也高,都是大漢沒有矮子,都是瘦子,隻有信有,你們一屋人的飯都給他一個人吃了,滾圓。”黎小妹又叫忠承“去,承承去把小幺妹喊來拍兩張,不拜壽拍兩張相還不可以嗎?”
忠承打著哈哈“等哈兒等哈兒,等哈兒拍等哈兒拍。”最後迫於眾多壓力,單獨同忠承老張夫婦拍了幾張。羅明先還是離忠信遠遠的,和忠傳兩個人一個站頭上一個站尾巴,相安無事,一臉和氣。
灶房忙的起火,還沒拍完周清芳就出來喊忠傳“快點,問你剛剛拿的乾海椒放哪裡的。”
“好好好,侄兒侄女小輩一起,一大家子都來,都站過來,多端兩根板凳嘛老人坐前麵,年輕人站老人後麵,娃兒到前麵來,娃兒就坐地上,坐壽星佬邊上。”
信好忽然不知犯了什麼強,大家都拽孩子的拽孩子,拉姊妹的拉姊妹,兄弟姊妹父母孩子,好像就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又想到從前說的撿來的孩子,愈發彆扭的往邊上去。
黎祥琴在邊上磨啊磨的,卻半晌沒人叫她,身邊的人同她說話“你也上去噻,一哈照嘛。”
“我不去,我不去。”她尷尬的笑道“我照不好看,我這些梅老坎照相不要把人家笑到了。”
正好灶房傳菜的出來,她乾脆借著端碗轉到彆處去。
她說不願意照相,可願意照相的卻有一大把,趙盈潘宜轉來轉去抓著師傅不放,信歡高傲而膽怯的站在一旁觀望,潘天發稀奇的像個孩子一樣,黎小妹想多跟黎書慧照兩張,忠承和葉舒,潘達潘運和張家兩兄弟,潘迅和忠旭,便是臭屁如潘宏也拉著渾身僵硬的信好來了個擠眉弄眼的四連拍。
這一天大約是這好幾年來,和往後好幾年張家的大部分人都最高興和諧的一天了,這是和過年去新岩寺燒香拿到供果供糖的高興是一樣的高興。
可新岩寺的菩薩都是石頭做的。新岩寺的菩薩真是石頭做的。
新岩寺的菩薩真身是石頭,外麵的五顏六色全是佛匠師傅拿顏料塗刷的,這山裡所有菩薩都是石頭做的,都是染料塗的,但上了顏色的那堆石頭就有資格享受香火紙錢,能令人們給它們修建廟宇為它們遮風避雨,對它們磕頭作揖,它們盜聽他們的秘密夙願,還擺出一副聖潔的,神聖不可侵犯的姿態。
沒有人不曉得它們是石頭,連五歲半趙盈都曉得,可老張讓她對它們叩拜的時候她猶豫一下都沒有咕咚一聲乾脆跪下去,饒是乖張如潘宏每天上學放學從這裡經過也是默不作聲不敢大放厥詞。
它們長久的佇立在那裡,變成了‘信則有’,好像這個世界就真的有了神明。
李貴淋著一路的風雨轉來,看一眼上了鎖的老房子,大步往自己的新房子去,鑰匙開門,一切還是走時的樣子,他將包裡的衣裳拿出來搓把水晾到屋簷下,燒火煮飯,走到老房子來敲門“爸爸,爸爸——”
不僅外麵鎖住了,裡頭也上了門栓,他再拍幾下,又走到灶房屋來敲,還是鎖著的。
豬圈房裡的豬恐怕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激動的嘶聲力竭,他走過去瞧一眼,三頭大豬一隻有氣無力的躺在圈裡,一隻在圈裡激動的上躥下跳,一隻已經跳到圈門外麵的過道來,此刻正一臉警惕又凶惡的瞪著他。朝裡望一望,三個豬槽乾淨的像洗過一樣,轉一圈,外麵圈頂板上有一個豬草桶,拎下來一看,至少昨天早上的了。
拎著豬草桶回老房子來,預備從新房子拿鑰匙,想起來灶房後麵倒下來的泥巴牆,轉到那邊去,兩扇灶房門寬的牆洞已經被幾捆竹竿子堵起來了,隻是輕巧的很,像從外麵放進去的,輕輕一推,四捆竹竿子應聲而倒,鑽進去就是灶膛門口。打開灶房門,大鐵鍋裡還有沒舀完的煮好的豬草,看這樣子大概趕場上街去了。
這樣,那邊堂屋門也不用打開了,樓上他的臥房更不用去,喂了豬,回新房子繼續煮飯。
終於落下來雨,走時奄奄一息的菜園子都活過來了,雖然沒有收獲,番茄海椒茄子豇豆的葉子都一片青綠,老爺子的菜園子在他邊上,那裡頭倒是碩果累累,他瞧也不瞧,又拎著空簍子轉去。
曾醜兒兩口子和曾發兒戴著草帽從路邊路過到張家去吃少午,曾醜兒喊他“咦哪陣兒轉來的。”
他看一眼,並不搭理。聽到曾大娘牟明亮又道“你老漢這塊豇豆還不得了欸你看,結起吊吊,你老漢也是勤快的不得了。”
他因問“看到我老漢沒有?”
牟明亮停下來搖頭“沒有哦,好幾天沒有看到了,前天昨天都沒看到,昨天二爺那裡滿十做酒也沒看到他,盧定芳說是他前天就出的門欸,好幾天沒看到了。”
曾醜兒道“晚上轉來早上又出去了吧,可能趕場去了,他一個子人又不點燈,吃飯也方便,晚上夜一宵就躺到床上去,早上天不亮出門,他勤快人你以為像我這些六七點鐘還在床上不起來嗎?”
牟明亮道“反正我是沒看到。”
她又道“下去吃飯噻,哪陣兒轉來的?你二爸做生你不下去吃飯嗎?辦七十酒你不下去看看?按理說他比你老漢還像老漢喲,從小就把你撫養著,飯給你吃衣裳給你穿,你反正,你比潘達潘運他幾個還要吃的好點穿的好點,按理說他是沒有忠信忠承的話你也該給他養老喲。”
他像沒聽到一樣喪著臉。
曾醜兒道“走哦話多得很,說那些整啷個喲,個人都泥菩薩過河還要管人家。”
“是這樣噻我又沒亂講,他二娘二爺帶他少啦,你沒見那時候那屋裡多少小娃兒進出喲”她小聲的,跟著兄弟倆走遠了。
老張的七十酒一結束,親戚裡隻剩張家一個舅舅還沒走,幾個子女裡隻剩忠旭一人還在,準備中午吃完鄰裡附近來幫忙的答謝飯再走,盧定芳逗趙盈“你走不?你是就在這裡跟著外公外婆長大還是跟媽媽一起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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